杜卡博特堡的轮廓在舷窗外迅速缩小,化作一片由尖顶、穹顶和蜿蜒河流构成的精致微缩模型,最终被一层薄薄的、带着工业城市特有灰蓝气息的云霭彻底吞没。巨大的钢铁飞鸟昂首刺入更高远的平流层,机舱内加压的嗡鸣声取代了黑森林的虫鸣溪响,宣告着一段充满意外与温暖的异国之旅正式落幕。
机舱灯光调至适合休息的柔和昏黄。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欧阳未来,像一只终于耗尽电池的玩偶,在安全带束缚下歪着头,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她微张着嘴,几缕不服帖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还残留着连日游玩和最后一日国会大厦见闻带来的兴奋红晕,此刻却被无边的疲惫覆盖,发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坐在她外侧的时雨,早已将标志性的鸭舌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住整张小脸。她纤细的身体努力缩进宽大的航空座椅里,裹着机上提供的薄毯,像一只寻求绝对安全感的冬眠小兽,只露出一点鼻尖和紧抿的嘴唇。她的存在感本就稀薄,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机舱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毯子下微微起伏的弧度证明她并非消失。
“睡着了呢。”坐在前排的白菡琪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她侧过身,细心地为未来掖了掖滑落的毯子角,动作温柔得生怕惊醒她。接着,她又探身,将另一条毯子轻轻盖在时雨蜷缩的身体上,指尖不经意拂过时雨冰凉的手背,换来毯子下微不可察的一颤。白菡琪微微一笑,月光下精灵般的宁静气质在机舱的暖光里转化为一种母性的柔和光辉。她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目光落在舷窗外无边无际的、被夕阳余晖染成金红与深蓝交织的云海,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味着这几日充满异域风情的点滴,又或是在担忧着什么。
叶未暝坐在过道另一侧,与欧阳瀚龙隔着一个空位。他早已将那个几乎不离身的大平板电脑架在小桌板上,屏幕上复杂的飞行轨迹图、高度、速度、经纬度数据不断跳动刷新。他神情专注,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参数,仿佛不是在乘坐航班,而是在执行某种需要精密导航的护航任务。他偶尔会抬头瞥一眼舷窗外的天色,或是侧耳倾听一下引擎运转的细微声响,那份职业性的警觉即使在最放松的归途也未曾完全卸下。
羽墨轩华则选择了靠窗的位置,正好在白菡琪斜前方。她双臂环抱在胸前,蓝灰色的短发在舷窗透入的光线下依然泛着冷调的光泽。她没有像叶未暝那样关注飞行数据,也没有像白菡琪那样欣赏云景,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窗外飞速后退、如同凝固巨浪般的云层。她怀里当然没有抱着那把古董燧发枪,毕竟那玩意想带上国际航班简直是天方夜谭,它早已被妥善打包托运,但那份被迫营业后的倦怠感却如影随形,甚至比在森林里更甚。或许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战场”,身处这密闭的、充满陌生人气味的金属空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她微微蹙着眉,嘴角向下撇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别理我”的低气压。
欧阳瀚龙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紧挨着沉睡的未来。机舱的平稳飞行和昏暗光线本该催人入眠,但他却毫无睡意。胸口的莱茵之羽贴着他的皮肤,传来稳定而温润的脉动,仿佛一颗微缩的太阳在守护着他。然而,此刻占据他心神,让他指尖微微发凉甚至刺痛感的,却是紧握在右手掌心、藏在外套口袋里的那样东西。
——那块漆黑的碎片。
它冰冷、沉重,棱角即使在口袋里也硌着他的掌心皮肤。触感不像金属,也不像石头,更像某种凝固的、饱含绝望与毁灭的意志本身。罗莎琳德留下的“礼物”,黑暗之渊的碎片。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森林的薄雾,伙伴们揉着惺忪睡眼陆续醒来时,罗莎琳德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篝火彻底熄灭的灰堆和一地露营的痕迹。没有告别,没有留言,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而神秘。暗血公国铁血的摄政王,她的时间刻度显然与常人不同,每一分每一秒都牵系着国政的齿轮。
欧阳瀚龙是在自己靠着的树干根部发现它的。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沾着露水的松针上,漆黑如墨,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在拿起它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脊髓,无数破碎、尖锐、充满硝烟与悲鸣的画面碎片如同高压电流般强行挤入他的脑海!他看到自己,不,是无数个面目模糊却又感觉无比熟悉的“自己”挥舞着巨大狰狞的黑色骑士枪,枪尖所指,山岳崩摧,河流蒸腾,城市在刺目的能量洪流中化为齑粉!他看到绝望的面孔在烈焰中扭曲、消逝,看到世界版图在一次次毁灭性的撞击下碎裂、重组、再次走向更彻底的终结……每一次毁灭的尽头,似乎都站着一个模糊而冰冷的身影,如同操控提线木偶的幕后棋手,而“自己”,不过是那枚最终被用来掀翻棋盘、玉石俱焚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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