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片刻,随即响起的是钥匙串清脆的碰撞声,以及一把扫帚被取下的细微响动。
紧接着,是隔壁工具间门被拉开的声音。
一个略带沙哑、带着点抱怨的男声嘟囔着传了进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啧,这消毒水又用完了......后勤那帮家伙,报备了三回还没送来,真是......”
话音落下,是塑料桶被挪动的声音,还有水龙头被拧开的哗哗水流声。
隔间内,那凝固到几乎要炸开的紧张气氛,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长右紧绷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软软地耷拉在脑袋两侧。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嘴巴同时做出一个“操”的口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飞廉周身凝聚的幽光风刃倏然消散,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能量硬生生被他压回体内,反噬得他喉咙一甜,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淬毒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掌心,留下几个泛着青黑色的小点。
天蒙依旧靠在隔板壁上,看似最为镇定,但他重新点燃香烟时,那跳跃了两次才稳定的微小火苗。
以及吸入第一口烟雾时,肺部微不可察的凝滞,都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片刚刚恢复正常的影子上,目光深沉。
鸣蛇盘踞在水箱上的身躯缓缓放松,他与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门外,保洁员似乎接满了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拖着步子,伴随着水桶晃荡的轻微水声和扫帚拖地的声音,慢慢走远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男厕所最内侧的隔间里,依旧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飞廉才用极低的声音,带着点残余的惊悸和恼羞成怒,打破了沉默:“......妈的。”
鸣蛇的双手烦躁地甩动了一下,敲在隔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
长右的耳朵重新开始微微颤动,确认危险真的已经远离,他重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后怕:“......但朱厌的怀疑是真的,应龙即将归来也是真的。刚才......只是运气好。”
天蒙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眼底闪烁的金芒。
他接口道,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两个百炼境的——朱厌和穷奇,坐镇中枢,掌控全局。”
“再加上重明、祸斗、夔牛这些御兽境界的狠角色。我们四个,就算拼死一搏,想要击败他们,成功率......微乎其微。”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扫过其他三位同伴,“硬碰硬,绝非上策。”
飞廉淬毒的指甲无意识地在隔板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他周身紊乱的气流尚未完全平复,声音里带着强行压下反噬后的沙哑和一丝不甘的狠厉:“天蒙说得对,硬碰硬是下下策。”
“朱厌的‘熔岩领域’一旦展开,我们连近身都难;而穷奇那双眼睛,能看穿绝大多数隐匿法术。”
他顿了顿,“但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必须找到一个脱身的机会,或者......制造一个让他们不得不分心的混乱。”
鸣蛇的双手焦躁地拍打着水箱,发出急促的“咔哒”声。
“弱点?朱厌刚愎自用,穷奇多疑残暴,这算不算弱点?”
他嘶声道,蛇信快速吞吐,“关键是,我们如何利用?应龙归来在即,他们内部的戒备必定森严到极点。制造混乱......谈何容易?”
“除非能找到外部的变数,或者......”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从他们内部不那么稳固的环节下手。”
长右的耳朵转向鸣蛇的方向,微微扇动,捕捉着他话语中的每一个细微波动。
他的声音带着忧虑:“内部?你是说......策反?这太冒险了!谁知道这是不是朱厌设下的另一个圈套?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长右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深深的忌惮,显然对朱厌的手段心有余悸。
天蒙将烟头摁灭在湿漉漉的洗手池边缘,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风险与机遇并存。”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正面抗衡不可取,消极逃亡生机渺茫。或许,鸣蛇的思路值得一试。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关于他们内部真正的裂隙,关于应龙确切的回归路线和时间。”
他抬起眼,眼底金芒隐现,“在真正的雷霆降临之前,总有些阴影,是光芒照不到的。”
天蒙的话音在弥漫的尼古丁和未散尽的妖气中落下,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短暂的沉默,却也划破了之前的犹豫不决。
飞廉率先有了动作。
他周身最后几缕紊乱的气流彻底平息,他深深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那眼神里的狠厉未消,却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冷静。
“三日后,老地方。”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淬毒的指甲在隔间门锁上轻轻一划,门栓无声地滑开。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侧身倾听片刻,确认外面空无一人后,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流影。
贴着墙根瞬间消失在外面的走廊昏暗光线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鸣蛇紧跟着从水箱上滑下,盘踞的身躯舒展开,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瓷砖上。
随即,他细长的身躯如同游鱼般滑出门缝,并未走向走廊,而是直接没入洗手间深处那扇紧闭的、通往通风管道的检修口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长右的耳朵急促地抖动了几下,将同伴离去的细微声响与远处大楼固有的噪音仔细分辨、过滤。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的紧张神色渐渐被一种下定决心的凝重取代。
他没有选择任何超凡的方式,而是像最普通的、因肠胃不适而在厕所逗留过久的员工一样,伸手推开了隔间门,低着头,脚步略显虚浮地走了出去。
他甚至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冲刷了一下双手,又掬起水拍了拍脸。
这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混入了偶尔有加班人员来往的走廊人流,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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