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对话框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严景行以为老鬼已经下线去处理那九位数的资金通道问题了。
终于，一行字慢悠悠地弹了出来。
“我混迹黑市这么多年，接过各种离谱的单子。有人要买航母的设计图，有人要买某国政要的医疗记录，还有人想知道美联储主席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但你是第一个，用‘净化’这个词来形容抢银行的人。”
老鬼的文字里，带着一种见惯了风浪的调侃，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凝重。九位数，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地下交易的范畴，足以让任何一个渠道绷紧神经。
严景行没有笑，他只是平静地回复：“这不是抢，是拿回他们偷走的东西，顺便收点利息。”
“利息？”老鬼显然被这个说法逗乐了，“你管一口吞掉人家整个金库叫‘利息’？严景行，我得提醒你，‘磐石金融’不是软柿子，他们的技术团队在业内名声不小，而且背后是赵家。直接攻击他们的主合约，跟在时代广场上宣布你要炸掉纽交所没什么区别，全球的目光都会盯上你。”
“我不会直接攻击。”严景行回复。
“那你想怎么做？隔空取物？”
严景行看着老鬼的质疑，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片刻。他知道，要让老鬼这个老江湖心甘情愿地为他准备一条能承载风暴的诺亚方舟，就必须让他看到风暴的全貌。
“老鬼，你相信吗？有时候，最坚固的堡垒，会心甘情愿地为你打开大门，甚至为你铺上红毯，欢迎你进去搬空他们的金库。”
对话框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沉默里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探究。
“说来听听。”
严景行没有再打字，而是将自己刚刚编写完成，但尚未部署的“净化协议”核心逻辑部分，截取了一段，用一种高度抽象的伪代码形式，发了过去。他隐去了所有关键参数和地址，只留下了骨架。
他相信，老鬼能看懂。这个能在财报黑市里呼风唤雨的人，不可能对技术一窍不通。
“这是什么？一个……自动钓鱼程序？”老鬼的回复很快，但带着明显的困惑。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放大器。”严景行解释道，“还记得赵家那个叫高志远的总监吗？他正用一个程序，从一个叫‘丰饶之泉’的协议里吸血。每次吸一点点，像蚊子一样。”
“记得。我的人查过，那个‘丰饶之泉’是个小平台，技术很烂。”
“没错。我要做的，不是堵上那个漏洞，而是帮高志远的程序，把那个漏洞挖得更大。我部署的这个‘放大器’，会让‘丰饶之泉’的价格延迟缺陷，从微不足道变得极其诱人。高志远的程序会自动发现，原来每天只能偷一块钱的地方，现在突然能偷一百块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老鬼那边似乎陷入了思考。几秒后，他回复道：“他会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然后立刻修改程序，加大马力，疯狂地从这个新发现的金矿里抽水。”
“完全正确。”严景行赞许道，“贪婪，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编程的自动执行指令。”
老鬼的文字里透出一股寒意：“所以，你这是在帮赵家赚钱？我不明白，这和你的九位数计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严景行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决定性的一段话，“高志远的程序，每天都会把吸来的血，转移到‘磐石金融’这个大本营里。当他以为自己发现了天大的金矿，把一天的‘收获’，那笔被放大了百倍的巨款，兴奋地转入‘磐石金融’账户的那个瞬间……”
“那个瞬间会怎样？”老鬼追问。
严景行敲下了最后一行字。
“我埋伏在‘磐石金融’的另一个合约，就会被这笔转账触发。它会利用‘磐石金融’自身存在的那个‘先出可乐后付款’的漏洞，发起无限循环的提款。不仅会抽干‘磐石金融’原有的资金池，更会把高志远刚刚转进去的、那笔属于赵家的不义之财，连本带利，一滴不剩地全部拿走。”
对话框彻底安静了。
这一次的沉默，和之前所有的都不同。没有调侃，没有质疑，甚至没有思考。那是一种被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正面击中后，大脑宕机般的死寂。
过了足足三分钟，老鬼才发来一行字。
“等一下……让我捋一捋。”
又过了五分钟。
“你的意思是……你设了一个局中局。你先给赵家的狗，扔了一块更大的骨头。等这条狗叼着骨头，兴高采烈地跑回它主人身边时，你再引爆埋在狗窝里的炸弹，把狗和骨头，还有整个狗窝，一起端了？”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异常精准。
“可以这么理解。”严景行回复。
“……”
老鬼又发来一串省略号。他似乎在消化这个计划里蕴含的恶意和智慧。这已经不是普通黑客的攻击手法了，这更像是一场精密的心理战，一场将人性和代码漏洞完美结合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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