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名为“赵氏犯罪帝国”的庞然大物，在严景行的脑海中缓缓现形。
他闭上眼，现实世界的一切声音与光线都被隔绝在外。意识沉入那座宏伟的记忆宫殿，这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绝对的冷静和冰冷的数据。
宫殿的中央，那张由老鬼提供的、来自七年前的百亿港币转账截图，正悬浮在半空中，像一个微缩的黑洞，散发着扭曲一切的引力。
严景行的意识化作一道无形的指令，整个宫殿开始响应。
穹顶之上，代表赵氏集团所有关联公司的星辰图谱亮起。数以千计的光点，代表着上市公司、子公司、孙公司、以及无数隐藏在阴影中的壳公司，它们之间由亿万条代表着股权、债权、关联交易的光纤连接，构成了一片令人目眩的金融银河。
严景行的目标，是这张银河图谱边缘，一颗毫不起眼的暗淡星辰——那家位于香港九龙的“华通贸易有限公司”。
公开信息显示，这是一家从事五金、纺织品进出口的普通贸易公司，年流水数千万，利润微薄，在赵家庞大的商业版图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但在严景行的记忆宫殿里，这粒尘埃被无限放大。
公司的注册文件、历年财报、银行流水、海关记录、甚至办公室的租赁合同……所有能从公开渠道和老鬼提供的数据库中找到的信息，都化作了立体的、可触碰的符文，围绕着这家公司旋转。
严景行伸出“手”，触碰到了它的银行流水。
瞬间，无数金色的数据流从“华通贸易”这个节点喷涌而出，像一条条细小的溪流，汇入不同的方向。大部分流水都与它的贸易业务相符，每一笔进出账都有对应的海关报关单和货运记录。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太干净了。”严景行心想。
过于完美的账目，本身就是一种破绽。
他的指令再次下达。记忆宫殿调动算力，开始对这些流水进行交叉比对和异常模式分析。他要找的不是错误，而是“巧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宫殿中的运算让严景行的大脑感受到了巨大的负荷，太阳穴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疼痛。
突然，一个模式被标记了出来。
“华通贸易”每个季度，都会向三家位于东南亚的供应商支付一笔数额不大、但极其稳定的“预付款”，总额在五十万到八十万美元之间。而这三家供应商，无一例外，都在收款后的七十二小时内，向一家位于英属维尔京群岛（BVI）的“风暴投资有限公司”支付一笔几乎等额的“咨询费”。
线索出现了。
严景行的意识立刻追着这条线，跃迁到了代表“风暴投资”的那个光点上。
这是一个典型的离岸壳公司。没有实体办公室，没有员工，只有一个注册地址和代持的董事。它的作用，就像一个资金的中转站。
在这里，来自“华通贸易”的资金，与另外十几条来自全球各地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资金流汇合。这些资金的源头五花八门，有南美的矿业公司，有东欧的软件外包团队，甚至还有一家位于拉斯维加斯的赌场VIP服务公司。
它们就像上百条肮脏的溪流，汇入“风暴投资”这个蓄水池，经过短暂的沉淀，再通过几十个阀门，流向下一级的壳公司网络。
严景行感到一阵眩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洗钱了，这是一个工业化的、流水线式的“资金净化工厂”。每一层嵌套，都在为资金的来源增加一层新的伪装，都在稀释它的“原罪”。想要追溯到那一百亿的源头，就必须将这成百上千个壳公司，一层一层地全部剥开。
这项工程的浩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强迫自己从记忆宫殿中暂时脱离，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仿佛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
他起身倒了杯水，顺手打开了电脑上的论坛。
“刺猬联盟”的群里依旧热闹非凡。
赵家的水军早已不见踪影，大概是被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散户给“劝退”了。此刻，群里的画风已经从同仇敌忾，演变成了一场针对“启明星科技”的全民狂欢。
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竟然发起了“第一届‘启明星科技’P图大赛”。
一张赵天恒头像的表情包，配文：“我，赵天恒，打钱！哦不，是打字！”
一张“启明星科技”的官网截图，被P上了“专业水军培训，包教包会，上岗发键盘”的广告。
最绝的是，有人翻出了“启明星科技”之前发布的一款智能音箱的广告，广告语是“听懂你心”，现在被改成了“听懂你心，骂哭你邻”。
群里一片“哈哈哈哈”的海洋。
“兄弟们，我刚去启明星的股票评论区看了，已经彻底被我们占领了！全是咱们的表情包！”
“笑死，我建议众筹给启明星的公关部送一面锦旗，上书‘最佳猪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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