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严景行的反问，红皇后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她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声清脆，像冰块落入酒杯。
“一个好问题。”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将桌上属于她的那枚筹码，轻轻推向严景行。紧接着，她又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另外两枚同等面额的筹码，叠了上去。
三万美金。
“好到……它的价值，已经超过了答案本身。”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我选择，‘背叛’。”
她输了牌局，却用钱赢回了主动权。
严景行看着桌上那三万美金的筹码，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远比这三万美金更有价值。她的“背叛”，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按照规则，”红皇后晃了晃手指，蔻丹的红色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妖异的弧线，“我需要告诉你另外两个秘密作为补偿。”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抛出什么样的诱饵。
“第一个秘密，关于这艘船。它的主人，那个从不露面的‘尼摩船长’，是前英国军情六处的顶级特工，代号‘鹦鹉螺’。他在一次任务中被组织出卖，九死一生后，伪造了自己的死亡。他恨所有国家的政府，胜过热爱金钱。所以在这艘船上，规则，由他来定。任何国家的势力，在这里都行不通。”
这个信息让严景行的“记忆宫殿”中，关于“海神号”的模型瞬间多了一个关键的支点。一个无政府主义的法外之地，一个由顶尖特工掌控的独立王国。这既是完美的庇护所，也可能是最危险的牢笼。
“至于第二个秘密……”红皇后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分享禁忌知识的神秘感，“我们来聊聊你的老朋友，赵家。你以为你最大的威胁，是他们挂在你头上的那一亿美金吗？”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怜悯的笑意。
“不。你真正的威胁，是他们正在秘密研究的一项东西。一项……足以让你的‘超算大脑’变成一堆废铜烂铁的黑科技。”
严景行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们给这个项目起了个很傲慢的名字，叫‘脑波操盘手’。”红皇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这个词组。
“他们不再满足于通过内幕消息和资金优势来操纵市场。他们想要更进一步，他们想直接操纵人性的根源——情绪。他们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大规模地采集和分析普通人的情绪数据。你在论坛上的每一次愤怒发言，在社交媒体上的每一次恐慌抛售，甚至你在购物网站上的每一次冲动消费，都会被转化为数据流，汇入一个庞大的AI模型。”
“这个AI，就是‘脑波操盘手’。它能通过分析海量的情绪波动，精准地预测出市场的集体情绪走向，是贪婪，还是恐惧。在他们眼里，K线图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由亿万散户的情绪汇聚成的‘心电图’。他们能提前预知下一次‘逼空狂潮’的燃点，也能精准捕捉到下一次‘恐慌踩踏’的第一个信号。”
红皇后看着严景行，眼神锐利如刀：“想象一下，当你的所有分析和布局，都建立在理性的数据之上时，你的对手，却已经站在了上帝的视角，直接俯瞰着由非理性情绪构成的欲望深渊。你，还怎么赢？”
轰！
严景行的“记忆宫殿”剧烈震荡。
如果说赵家一亿美金的悬赏，是将他推入了物理世界的猎杀场；那么这个“脑波操盘手”计划，则是要从精神维度，对他进行降维打击。
这已经不是金融，这是战争。一场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对人类集体潜意识发动的认知战争。
赵家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和恐怖。他们不只是想赚钱，他们是想成为市场的神。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红皇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严景行的反应。她见过太多自诩聪明的人，在听到这个计划时，露出绝望和恐惧的表情。但严景行的脸上，最初的震惊过后，竟然慢慢沉淀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种……更加危险的光芒。
那是一种棋手发现了一个全新棋盘的兴奋，一种猎人看到了一个更强大猎物的渴望。
“有意思。”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他的大脑正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脑波操盘手”……这个系统看似无懈可击，因为它抓住了市场的本质——人性。但它最大的优势，也恰恰是它最致命的弱点。
它依赖于数据的真实性。
它需要真实的情绪输入，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如果……输入给它的情绪本身，就是伪造的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严景行脑中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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