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的问询,比周淮预想的更为冗长与煎熬。
那间四面皆是玄黑石壁的审讯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鲛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檀香,据说是为了镇定受审者的心绪,但在周淮感受来,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负责问询的并非带他前来的那两名弟子,而是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执事。他的问题如同连绵不绝的细雨,又密又冷,反复围绕着《浮光掠影》身法的来历、他如何得到、如何修炼、有何特异之处展开。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每一句回答都被记录在案,仿佛要在字里行间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周淮谨守心神,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再次陈述。家传残篇,自行琢磨,偶有领悟……他语气平稳,逻辑清晰,面对老执事偶尔骤然拔高音调的诘问,或是看似不经意的陷阱问题,他都以不变应万变,咬定最初的说法。
他不能慌,更不能露怯。一旦被对方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那后果不堪设想。
期间,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在他周身徘徊,试图探查他灵力运转的轨迹,感应他情绪细微的波动。这定然是执法堂的某种秘术,用以辅助判断受审者是否说谎。
周淮心中凛然,立刻运转《蕴神诀》,将自身神念内敛,如同给识海罩上了一层薄纱,同时调动那“心念”之力,并非主动干预,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维持着自身心湖的“平静”表象,将所有可能泄露真实情绪的涟漪悄然抚平。
他不知道这能否完全瞒过对方,但他必须一试。
时间在枯燥的问答与无声的对抗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老执事终于合上了手中的卷宗,昏黄的灯光下,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的说辞,暂且记录在案。”老执事的声音干涩沙哑,“此事执法堂会继续核查。在此期间,你不得离开宗门,需随传随到。”
周淮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他站起身,躬身行礼:“弟子明白,谢执事明察。”
走出那间压抑的审讯室,重新感受到外面明媚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周淮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虽然神色依旧平静,但后背的衣衫却已被冷汗浸透,识海中传来阵阵细微的刺痛,那是长时间维持神念高度集中与对抗探查带来的消耗。
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执法堂这一关看似过了,但他知道,麻烦远未结束。那隐藏在暗处的举报者,绝不会就此罢休。
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居所,还未等他坐下调息,一道淡青色的传讯符便如同有灵性般,穿过他布下的简易禁制,轻飘飘地悬浮在他面前。
符箓之上,一道清晰的剑纹印记,散发着淡淡的、却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是玄镜真人!
周淮的心猛地一跳。执法堂的问询刚刚结束,师尊的传讯便至,时机如此巧合,绝非偶然。
他伸手接过传讯符,神念沉入。
“速来洞府。”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周淮不敢怠慢,压下身体的疲惫与神魂的损耗,整理了一下衣袍,便立刻动身,朝着玄镜真人在外门的临时洞府赶去。
一路上,他心念电转。玄镜真人此时召见,所为何事?是为小比亚军之事?是为执法堂的调查?还是……两者皆有?
联想到玄镜真人之前对他若有若无的探究,以及执法堂问询时感受到的那股探查神念,周淮心中愈发沉重。这位师尊,似乎比执法堂更加难以应付。
再次来到那座清冷简洁的洞府,玄镜真人依旧盘坐于那个朴素的蒲团之上,仿佛从未移动过。他面容普通,眼神却深邃如古井,落在周淮身上,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弟子周淮,拜见师尊。”周淮上前,恭敬行礼。
玄镜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压:“小比表现,尚可。于斗法一道,颇有急智。”
“师尊谬赞,弟子愧不敢当。”周淮低头应道。
“执法堂之事,吾已知晓。”玄镜真人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些许宵小构陷,不足为虑。”
周淮心中微动,听玄镜真人的口气,似乎并未将执法堂的调查放在心上,甚至可能已经出手干预?他保持着恭敬的姿态,静待下文。
洞府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淡淡的灵气如雾般流转。
良久,玄镜真人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周淮心头巨震。
“汝之心性,坚忍果决,于绝境中亦能明辨利害,懂得取舍,殊为不易。汝之机变,于斗法、于炼丹,乃至方才于执法堂问询之中,皆有体现。”玄镜真人看着他,目光深邃,“吾观汝,是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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