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重归寂静。
送信归来,强撑的那口气一散,周淮便再也压制不住伤势,瘫倒在静室冰冷的石板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一次昏迷,比在黑沼泽边缘时更加深沉。没有噩梦,没有幻象,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仿佛灵魂都已离体,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一丝微弱的意识才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重新亮起。
剧痛率先回归,如同苏醒的凶兽,啃噬着他的神经。背部的刀伤,左肩的贯穿伤,大腿外侧的撕裂伤,还有体内经脉那干涸欲裂的痛楚,以及识海那仿佛被撕裂后又被粗糙缝合的持续钝痛……所有的伤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头顶那熟悉而简陋的屋顶纹路。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隐痛,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稍稍凝聚了一丝。
必须……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剧痛带来的绝望。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颤抖着从储物袋中摸索出最后几瓶普通的疗伤丹药和回气丹,看也不看,一股脑地倒入口中。
丹药化开,微弱的药力如同甘霖,滋润着近乎枯竭的肉身与经脉。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蕴神诀》与基础功法,引导着那点可怜的药力与自身残存的灵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这具破败不堪的躯体。
驱除寒毒,化解刀气,愈合伤口,温养经脉,安抚神魂……
这是一个缓慢而极端痛苦的过程。如同将破碎的瓷片重新拼接,每一寸修复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麻痒与刺痛。汗水一次次浸透他的衣衫,又在灵力运转下被蒸干,留下白色的盐渍。他的脸色时而苍白如纸,时而因痛苦而涨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但他始终紧守着灵台的一丝清明,如同暴风雨中牢牢抓住礁石的水手,任凭痛苦浪潮如何拍打,也不肯松开。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悄然流逝。
日落月升,晨昏交替。
当窗外再次投下熹微的晨光时,周淮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疲惫依旧浓重,但那份濒死的灰败之气已然消散。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已经结痂,不再流血,残留的异种能量也被驱除了大半。体内灵力恢复了两成左右,如同细流重新开始在河道中流淌,虽然微弱,却带来了生机。识海的剧痛也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敏感脆弱,但至少不再动摇根基。
他活下来了。凭借顽强的意志和不算充裕的丹药,他硬生生从鬼门关前爬了回来。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和刺痛的身体,走到窗边。推开窗,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院中那几丛灵植依旧郁郁葱葱,似乎并未受到主人重伤归来的影响。
他的目光,越过小院,投向了云雾缭绕的青玄宗主峰,眼神复杂。
这一次黑沼泽之行,险死还生,代价惨重。不仅身体和神魂受创,更失去了几段承载着过往的记忆。刘能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虽暂时震慑,却远未根除。玄镜师尊那探究的目光,也始终如芒在背。
炼气九层的修为,在这危机四伏的修真界,依旧如同蝼蚁。一次精心策划的伏击,就差点让他万劫不复。
变强!必须尽快变强!
而眼下,最快、也是最根本的提升实力之路,便是——筑基!
只有成功筑基,生命层次发生蜕变,灵力化为真元,神识进一步壮大,才能真正拥有在宗门立足、应对危机的资本!才能有机会去探寻控制那“欺天”之力副作用的方法!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再无半分犹豫。
转身回到静室中央,他再次盘膝坐下。这一次,不是为了疗伤,而是为了调整状态,为闭关冲击筑基,做最后的准备。
他首先彻底清洁了自身与静室,祛除所有污秽。然后,他取出那五百块下品灵石,以特定的方位,在静室四周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聚灵阵。虽然比不上宗门专门为弟子准备的筑基洞府,但也能汇聚周遭灵气,聊胜于无。
接着,他将那十瓶凝元丹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些丹药能在冲击过程中提供持续的灵力补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雕刻着聚灵阵法的紫檀木盒上。
盒盖缓缓打开。
乳白色的筑基丹静静躺在明黄锦缎之上,氤氲的灵光与诱人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与呼吸。为了这枚丹药,他付出了太多。杂役区的绝望与不甘,小比台上的汗水与抉择,黑沼泽中的鲜血与遗忘……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挣扎,都将在此一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与一丝不可避免的紧张。将自身状态重新审视一遍,确认伤势已无大碍,灵力虽未完全恢复,但已足够支撑冲击瓶颈,神魂虽脆弱,但在《蕴神诀》的护持下,尚能保持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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