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铁锤将他从旧日残党设备中获取的所有资料，包括伊芙的分析报告和关于“希望方舟”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工匠联盟的几位核心高层——凌寒和陈老。
巨大的虚拟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和触目惊心的数据，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星球格式化’……‘清零’……‘系统纠错机制’……”
陈老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这位见证了文明从辉煌到崩坏的老科学家，此刻脸色苍白如纸。他一生都在研究物质的构成与衰变，却从未想过，这个世界本身，竟然是一个正在走向毁灭的“程序”。
“所以，我们经历的大崩坏，那些异变，那些无处不在的‘磨损’，都不是天灾……”凌寒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这位身经百战的女战神，第一次在敌人面前感到了如此的无力，“而是一场有预谋、有目的的……清除？”
“可以这么理解。”王铁锤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思绪。
他结合着系统给他的反馈和这些资料，一个宏大而又残酷的世界真相，在他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根据资料里的推测，我们的星球，或者说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可能就像一台运行了太久的电脑。旧文明的过度发展，战争，对资源的无度索取，就像是不断安装的垃圾软件和产生的系统垃圾，让整个系统的‘熵值’，也就是混乱度，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于是，‘磨损法则’这个‘行星级格式化程序’，被启动了。”
“它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自救’。通过清除地表上所有的‘冗余数据’，也就是我们的文明和绝大部分生命，让整个星球回归到最原始、最干净的‘源点’状态，就像电脑恢复出厂设置一样。”
“我们……”凌寒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们人类，只是这个程序里的‘病毒’或者‘垃圾文件’？”
这个比喻，残酷，却又无比贴切。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一直以来的战斗，他们为了生存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在“星球格式化”这个宏大的概念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那……我的刷新系统呢？”王铁锤的目光变得深邃，“伊芙说，我的能力会加速‘清零’，这是为什么？”
陈老沉思了许久，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明悟和更深的忧虑。
“我大概明白了。铁锤，你的刷新系统，它的本质是‘逆熵’，是‘修复’。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块硬盘，‘磨损法则’是在执行‘格式化’指令，而你的系统，则是在被格式化的过程中，强行执行‘数据恢复’指令！”
“你每一次刷新，都是在和这个庞大的‘格式化程序’对着干。你试图恢复那些被标记为‘错误’和‘待删除’的数据。”
“从程序的角度看，你这种行为，就是一种‘干扰’，一种更恶性的‘病毒’！它自然会触发更高级别的‘杀毒机制’或‘纠错机制’，也就是伊芙所说的，加速‘清零’！”
陈老的解释，让王铁锤彻底理解了自己系统的本质。
它不是在对抗法则，而是在法则执行的过程中，试图让系统“回档”到健康状态，而不是被彻底“删除”。
“那旧日残党呢？”凌寒追问道，“他们知道这么多，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逃。”王铁锤指着屏幕上关于“希望方舟”的资料，“他们不想被格式化。所以他们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像旧文明计划的那样，启动‘希望方舟’，逃离这颗星球，去宇宙里寻找新的‘硬盘’。”
“第二，”王铁锤的眼神变得凝重，“他们想通过理解和控制法则，将自己‘数据化’，或者说‘高维化’，从而摆脱物质身体的束缚，逃脱被‘格式化’的命运。甚至，他们想成为这个‘格式化程序’的‘管理员’，由他们来决定，哪些‘文件’该删除，哪些该保留。”
“他们对我的兴趣，也是因为我的刷新系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局部逆转法则的‘工具’。他们想得到它，研究它，甚至……取代我。”
真相，已经血淋淋地摆在了面前。
人类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绝望。
他们的抵抗，可能只是在延缓“格式化”的进程。他们建立的城市，发展的科技，每一次与异变生物的战斗，每一次对资源的消耗，都可能是在这个“行星级程序”中，制造更多的“系统冲突”，从而加速最终的崩溃。
王铁锤看着窗外。
工匠联盟的基地里，灯火通明，充满了生机。技工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巡逻的士兵一丝不苟，远处的生活区里，甚至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
这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秩序，是他拼尽全力维护的、废土上唯一的希望象征。
但现在，他知道，他所建立的这一切，可能都只是在这场名为“格式化”的洪流中，争取到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缓存空间”。随时可能因为一次“系统重启”，而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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