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精舍的地面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屋内陈设简洁雅致,一桌两椅,靠墙设一短榻,墙角紫铜香炉里袅袅升起一缕清甜的鹅梨帐中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新木与油漆的气息。这是顾清辞特意嘱咐为贵客准备的,既不失礼数,又符合南山村质朴的基调。
吴致远管事稍事歇息,洗去风尘,更显精神矍铄。他与顾清辞分宾主落座,萧屹则一如既往,沉默地坐在顾清辞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一道沉稳的影壁。铁柱奉上刚沏好的“岁寒”茶,便恭敬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需要深谈的几人。
“顾先生,萧壮士,客套话在下便不多言了。”吴管事开门见山,从随身的锦匣中取出那几份泥金文书,双手递到顾清辞面前的桌上,“此乃家主筛选后的七家商号详情及其合作意向,请先生过目。其中,江南三家,金陵两家,扬州一家,另有一家……来自京城。”
他提到“京城”二字时,语气微微一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顾清辞的面容。
顾清辞神色不变,从容地拿起文书,一份份仔细翻阅。这些文书格式严谨,条款清晰,不仅列明了期望采购的茶叶种类、数量、价格区间,还附带了各家商号的背景介绍、主要销售渠道以及在业内的声誉评价。沈文渊做事果然周到,这些信息极大地节省了顾清辞自行探查的精力。
他看得仔细,速度却不慢,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某一项条款上轻轻停顿,或是看到某些商号背景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萧屹虽未凑近去看,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顾清辞身上,仿佛能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懂那些文字背后的机锋。
良久,顾清辞放下最后一份文书,抬眼看向吴管事,目光清明:“沈先生费心了。这些商号,确都是实力雄厚、渠道通达之辈。所出价码,也足显诚意。”
吴管事微微一笑:“先生慧眼。只是,家主以为,合作之事,价码固然重要,却非唯一。契合的理念、长远的规划、以及彼此的信赖,更为关键。”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显郑重,“这也是家主命在下前来,与先生面商产品细分与精品策略的缘由。市场渴求甚殷,若一味放量,恐损‘南山’二字金字招牌之含金量。”
顾清辞颔首,对此深表赞同:“沈先生与管事所见,与清辞不谋而合。南山茶立身之本,在于‘精’与‘特’。盲目扩张,无异自毁长城。”他略一沉吟,道,“关于产品细分,我初步有些设想。‘岩韵’可依采摘标准、山头微域、制作火功,细分为‘天字岩韵’、‘地字岩韵’与‘人字岩韵’三等。‘天字’取其最精华之单芽或一芽一叶初展,产量极少,专供顶尖客源与特殊礼赠;‘地字’沿用现有头春标准,作为市场主力;‘人字’则可放宽些许标准,或选用村西新园品质稍次之茶青,满足更广泛需求,但品质底线必须坚守。”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岁寒’系列,除常规品类外,今冬窨制的‘桂花岁寒’反响不错,可考虑小批量精制,作为时令特色。未来,或还可尝试以兰、梅等应季花卉窨制,形成‘四时花茶’系列,丰富产品线。”
吴管事听得极为专注,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击节赞叹:“妙!顾先生此策,层层递进,高低互补,既守住了高端气象,又拓宽了市场覆盖面!尤其是这‘四时花茶’之想,风雅别致,必能引得江南文人雅士追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那……先生提及的‘山头茶’、‘单株茶’……”
“此乃树立品牌标杆之作,不急在一时。”顾清辞沉稳道,“需待新园稳定,对南山各处风土特性了如指掌后,精选最具代表性之微小区域,或特定优异单株,由我亲手监制,每年限量出品,其意义在于彰显南山茶风土之多样性及极致工艺,非为牟利。”
“明白,明白!此乃‘镇山之宝’!”吴管事连连点头,对顾清辞的远见与定力愈发佩服。他沉吟片刻,又道:“先生之策,可谓万全。只是,如此细分,对产量调配、制作工艺、包装标识乃至账目核算,要求更高,先生这边……”
“村里的人力物力,我会重新规划调配。”顾清辞接口道,“赵里正与诸位乡亲皆明事理,只要章程定下,执行当无问题。至于账目核算,我会制定清晰规条,确保有条不紊。”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有先生此言,在下便放心了!”吴管事抚掌,随即从袖中又取出一份略显不同的信函,面色更为凝重几分,“此外,家主还有一事,嘱托在下务必亲自告知先生。”
顾清辞与萧屹的目光同时微凝。
“京城那家‘瑞鸿昌’茶庄,背景颇深,其东家与内务府有些关联。”吴管事压低了声音,“他们此次探询,言辞间对‘岁寒’的温润补益之效尤为关注。家主推测,其意或不在寻常售卖,恐是……欲作为贡茶候选,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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