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抚着微隆的小腹，螓首低垂，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责与楚楚可怜：
“都是臣妾不好，扰了皇上用膳的兴致……”
“胡说什么。”
胤禛语气放缓，伸手牵过她微凉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随即转向侍立的小允子，吩咐道：
“朕记得小厨房煨着上等的血燕？去给你们娘娘盛一碗来。”
“嗻！”
小允子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臣妾谢皇上关怀……”
甄嬛作势要起身行礼，却被胤禛一把拉住，按回座位上。
胤禛语气里带着无奈，却又透着一丝满足：
“如今万事以你身子和腹中皇儿为重，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不知怎地，他脑中忽然闪过苏姝姝的身影。
那个女子，在外人面前尚能装装端庄模样，一旦独处时，便原形毕露，撒娇耍赖，毫无规矩可言，有时甚至大胆得让他头疼，却也……鲜活真实得紧。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让胤禛看向甄嬛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仪态时，心头那点莫名的怪异感又悄然浮现。
甄嬛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神色间一闪而过的喜悦，心头刚才因太医差点暴露秘密而绷紧的弦稍稍松弛。
她必须确保这一胎的秘密牢牢掌握在自己和温实初手中。
若真要其他太医都来为自己诊治，那肯定会瞒不住的。
思及此，她温婉开口，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皇上放心，温太医医术精湛，为人也最是稳妥可靠。昔日臣妾身体不适，也多亏他照料调理，身子才得以康复。有他照看，臣妾定会安然无恙。皇上不必过于忧心。”
胤禛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温婉的表象，探寻内里。
最终，他点了点头：
“嗯，朕信得过他的本事。你这一胎，就交由他负责照看。”
“臣妾谢皇上体恤。”
甄嬛再次欲起身谢恩，动作却被胤禛温和而坚定地制止。
“好了，” 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素来知礼懂礼，朕心甚慰。但此时此刻，你的身子，便是最大的礼数。”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不容置喙。
“是，臣妾谨遵圣谕。”
甄嬛垂首应道，姿态恭顺。
晚膳毕，胤禛自然留宿永寿宫。
这一夜，永寿宫的红烛燃至深夜，映照着宫墙外无数双或艳羡、或嫉恨、或算计的眼睛。
……
储秀宫
与永寿宫的温情脉脉截然相反的是，里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冷。
“砰——哗啦！”
又一个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祺贵人那张原本娇俏可人的小脸，此刻因极度的嫉恨而扭曲狰狞，双目赤红，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贱人！都是贱人！一个两个的，都该下地狱！”
殿内侍立的小宫女们在她摔碎第一个茶盏时，便已条件反射般齐刷刷跪倒，头深深埋下，身体抖如筛糠，大气不敢出。
自从昭嫔晋位后，而祺贵人自己向皇后求位反被训斥后，便如同点燃的炮仗，每日不是咒骂昭嫔，便是拿她们这些奴婢撒气。
储秀宫上下，早已是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一通歇斯底里的打砸过后，祺贵人胸中那团邪火非但未熄，反而越烧越旺。
她阴鸷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最终锁定在一个身形瘦弱、抖得最厉害的小宫女身上。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指甲尖锐的手指，如同毒蛇吐信般指向她，声音冰冷刺骨：
“你，给本小主爬过来！”
那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却不敢有丝毫违逆。
只能强撑着，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沾着茶渍和碎瓷的地面上，艰难地爬行过去。
祺贵人看着她卑微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待那小宫女爬到跟前，她猛地俯身，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对方裸露的细瘦胳膊里，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地拧着、掐着！
细嫩的皮肉瞬间青紫一片，甚至有血珠渗出。
小宫女疼得抽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腥甜的血味在口中弥漫，却硬生生将惨叫咽了回去，只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她知道，哭喊只会招来更可怕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胳膊上布满了可怖的淤痕和血点，祺贵人才像是发泄够了，喘着粗气直起身。
她接过景泰战战兢兢奉上的新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神却如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向永寿宫的方向。
明日，甄嬛要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祺贵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甄嬛……”
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算计。
她的阿玛能扳倒甄远道，将她甄家踩入泥淖。
那么她瓜尔佳·文鸳，也一定能将甄嬛这个贱人，从云端狠狠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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