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鹊垂首肃立在殿门外,轻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愁绪。
殿内隐约传来模糊的谈话声,她强迫自己回忆昭妃娘娘的嘱咐,一遍遍在心中默念,努力压下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慌乱。
不过片刻,殿门再次开启,苏培盛的身影出现,声音沉稳:
“宝鹊姑娘,皇上传你进去回话。”
金砖墁地,御座之上,胤禛正皱着眉批阅奏章,御笔朱砂在纸上留下凌厉的印记。
宝鹊进殿后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着冰凉的金砖。
皇帝并未抬头,只淡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宝娟的动向,你们是如何察觉的?从实道来。”
宝鹊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娓娓道来:
“回皇上,自宝娟嗓子坏了之后,娘娘念及旧情,便只让她做些轻省活计,还特意吩咐奴婢平日多关照她些……”
她声音微哽,带着一丝痛心与难以置信,“可就在前几日,奴婢奉娘娘之命去寻她,想问问娘娘先前惯用的那味熏香收在何处,却意外撞见她……她竟鬼鬼祟祟独自溜出了延禧宫!奴婢心下生疑,便悄悄尾随,一路跟至御花园假山处,却不小心跟丢了。她行踪诡秘,避开所有宫人,奴婢便觉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擅专,立刻回宫禀报了娘娘。”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一下御座上的皇帝,只见他神色冰冷如霜,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自己,吓得她慌忙低下头,语速加快了些:
“娘娘当时便严令奴婢不得声张,说……说待她下次再行鬼祟之事时,务必派人暗中盯紧,若真坐实了背主之罪,便当场拿下,人赃并获,再……禀报皇上圣裁!”
最后一句,她说得格外清晰。
胤禛手中的朱笔顿住,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向宝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寒意:
“你是说,昭嫔前几日便知道宝娟背主?”
他心中隐隐升起怀疑和不悦。
宝鹊被问得一愣,心头诧异:皇上为何不问景仁宫的秋月,反倒先质疑起娘娘?她不敢迟疑,解释道:
“回皇上,娘娘确实前几日便知道了。可没有证据…娘娘不敢声张……”
胤禛深邃的目光在宝鹊脸上停留片刻,似在判断她话中真伪。
片刻后,他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
苏培盛立刻疾步跟上。
宝鹊还跪在原地发怔,苏培盛回头使了个眼色,她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延禧宫正殿
踏入延禧宫,胤禛抬手制止了慌忙跪下行礼的宫人,径直走向主位坐下,目光冷冽如寒潭。
他扫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苏培盛,无需言语,苏培盛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很快,延禧宫的大太监梁福安便带着两个粗使太监,将形容狼狈、瑟瑟发抖的宝娟和秋月拖了上来,按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秋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一见到上首端坐的竟是皇帝,更是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涕泪横流地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胤禛面无表情,目光如冰刃般刮过两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
“说!你们究竟意欲何为?受何人指使?”
秋月只是抖得更厉害,口中翻来覆去只有“饶命”,半个字不敢提皇后。
苏培盛见状,适时地踏前半步,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二位姑娘,事已至此,若还要嘴硬,替那幕后之人遮掩,难道就不怕……连累了家中父母兄弟、宗族亲眷?那可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宝娟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脸上泪痕交错,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与决绝。
她嘶哑的喉咙发出如同破风箱般难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求皇上……开恩!饶恕奴婢的家人……奴婢的家人……全都在皇后娘娘手里!”
这凄厉的控诉,让胤禛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落在她残破的嗓音上:
“你的嗓子……?”
宝娟闻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泪水汹涌而出:
“这是奴婢的报应…
奴婢受了祺贵人指使,皇后娘娘授意,要给当时还是贵人的昭妃娘娘……下药!”
她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与嘲讽,直直看向皇帝,“那碗下了药的安神汤…阴差阳错下,由奴婢喝了。
皇上您应该还记得那个晚上吧,当时您也在场。”
胤禛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夜晚,昭妃不愿喝苦的涩人的药汤,让随侍在一旁的宝娟喝下去,当时这个宫女……回忆的碎片瞬间串联,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秋月也被宝娟这玉石俱焚的指控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沉默,慌忙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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