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虽为良家子,玉儿却是奴籍!
—— 她嫁过去,顶破天是个侍妾,连入张家户籍的资格都没有,生养子女也只能算庶出,入不得张家宗谱!你身为兄长,就眼睁睁看她受这份委屈?”
苏礼心疑更甚,忙躬身垂首:
“末掾愚钝,愿听校尉稳妥之策。”
帐内静许久。
卫去病称归长安后会约舅父同见侯府商议,不允二人之事。
苏礼捧着木牍的手紧了紧
——校尉此话,不似单纯为麾下前程着想。
“诺,一切照校尉吩咐。只是——”
他抬眼飞快地瞥去病一眼,又迅速垂眸,声音压稳:
“校尉久居上位,当知良贱有别,玉儿是奴,往后的路比旁人难走十倍,只盼校尉若真要为她筹谋,能多想想这层难处。”
去病猛转身看他,闷得发慌。
苏礼此言似挑破那层薄雾
——可那雾是否是雾,他仍未理清
他告退去核文书,退出回头,见帐内卫去病跪坐案旁,神色滞重。
——校尉有护万人的权,便有被万人盯着之缚,奴有任人差遣之苦,亦有循分避祸之缚,皆无权选。
是夜。
三人皆未交睫。
苏玉心念:
自身非此时代之人,乱世求存,唯愿保此残躯。然心底深处,仍盼有从心之所向的片刻
——但她深知,乱世之中,情爱虽重,亦最是轻贱,皆可弃之如敝屣。
卫去病在帐中,反复思度如何阻之。其故何也?
或为少时情分牵系,或为心底难明之念。
国为大,家亦重
——今居此位,天下人皆敬之,然何以连一己之择,亦需权衡利弊、辨明是非?
苏礼坐在案前,越理越明。
然玉儿既已应下,事至今日,断无回头之理。
各自安妥,方为制衡之术
——不道破,则二人皆安。
次日天未亮。
卫去病便带赵隶、苏礼、赵破奴启程回长安。
前方战事吃紧,此行必须快去快回,连途中歇息也要掐准时辰。
一路疾驰,苏礼见卫去病始终眉头紧锁,自身也心绪不宁。须办自身除奴籍文书,时日本就紧迫。
昨日校尉言要亲去侯府,名正言顺谈苏玉脱籍之事,犹在耳畔。
然苏礼另有盘算,只是不知侯府是否应允?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抵达长安,早一刻到,便多一分余地。抵达长安后,一行人径直去了卫府。
卫去病与卫青略作寒暄,便将此行来意陈明。
卫青听罢,当即传赵丛:
“你拟两份文书,其一为觐见圣上之表,即送;其二送往侯府,问何时得闲见客,再做区处。”
“喏。”
赵丛应下,目光扫过一旁的苏礼
——数月不见,礼弟身形略长,依旧清瘦。
然此刻非说话时,他躬身接过吩咐,转身拟文书。
主簿核对无误,盖官印讫,嘱道:
“即送。”
赵丛捧文书至府门,恰遇赵隶候在那里。
赵隶一闻要送文书,当即拉他同往,两人共乘一车。
一路上,兄弟俩各言这数月近况。
谈及苏礼与苏玉脱籍事,赵丛眉头微蹙:
“你等行事怎这般急?就不怕中途生变?”
赵隶在马上蹭了蹭,道:
“这叫趁热打铁。脱籍本就难,拖得愈久,变数愈多。”
赵丛又问:
“玉儿是真心应允?”
“怎会不应?这是天大机缘。”
“就怕事赶得太急,易出纰漏。你……”
“呸呸呸!口出不祥。你若觉不妥,倒言,能有何纰漏?”
赵丛沉默片刻,摇头:
“说不上来,只觉太赶。”
“别瞎想了!”
赵隶一抽缰绳
“先把文书送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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