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戌应诺而去,霍去病眸色沉沉
——舅父能隐忍避祸,他这个做外甥的,更需守好分寸,方能不乱。
卫府正厅,案上摊着秋防简册。
卫青接过去病递来的清单,稍一停顿,抬眸望他:
“西路军冬粮,依你清单所拟备办。只是右北平刚有斥候回报,匈奴残部或在边境游弋。秋防需增派侦骑,你府中斥候营熟稔漠北地形,可分两队轮值。”
去病欠身应诺,目光掠过舅父左肩
——衣纹虽整,却似比往日绷得紧些,遂道:
“我让苏礼拟个轮岗表便可,舅父昨日赴李府吊唁,可有变故?赵丛那信,字迹都歪了。”
卫青将清单卷起,以玉镇压住,唇角微牵:
“能有何事?李将军新丧,李敢悲恸攻心,失了些礼数。赵丛护在我侧,被他推搡时蹭破了鼻,倒惊得慌了神。”
苏礼上前半步,垂手补充:
“大将军处置得宜,既全了李府体面,亦未伤袍泽情分。”
去病声线微沉:
“李敢若只是一时失度便罢,怕就怕他钻了牛角尖,日后在军中生隙,舅父,我...”
话到此处便收,未再深问。
卫青闻言,取过案上朱笔在简册上圈注:
“他是李广之子,终非不明事理之人。秋防事重,莫因琐事分神。此事与你无关,切不可贸然行事,某自会行事。”
笔锋一顿
“你清单中‘增配御寒甲’一条,须催工坊加急
——漠北早寒,雪落前须尽数分发至军。”
“此事我已托苏礼督办,他盯着工坊,比旁人尽心。”
他俯身取过案边伤药盒,推至卫青面前,转了话头:
“对了,陛下前日召我,问漠北战后抚恤诸事。舅父这边统筹如何?”
“已核毕九成,明日赵丛亲送未央宫。”
卫青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府中若有阵亡将士名录遗漏,一并报来,我使人补入。”
两人又论及西路军粮草调度,从转运路线说到守仓戍卒轮换,句句皆务实。
去病始终未再提李敢,直至起身告辞,才扶了扶腰间鞶囊:
“舅父连日操劳,若觉肩臂不适,便传医工来看。秋防诸事我盯着,有疑难便使人传信,不劳你再费心。”
卫青颔首,送至阶前:
“你年少气盛,亦需慎行。军中之事,稳字为先。”
卫府偏院
赵隶甫出正厅,便一把攥住迎上来的赵丛:
“你可算出来了!昨日究竟如何?”
赵丛举目四顾,见无旁人,遂曳至廊下,附耳将昨日之事细细道来。
赵隶闻李敢提及‘上头’,双目圆睁如铃,失声低呼:
“他疯癫不成?此等话也敢妄言?”
赵丛紧攥其臂:
“故大将军才严令噤声!此事若泄,李家满门皆将倾覆!”
他顿了顿,语气急切:
“你回去告知苏礼,切勿令霍将军介入
——大将军自能压下,彼等一插手,反致事泄,无可收拾。”
赵隶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你伤势如何?此事难瞒,陛下终将知晓。”
“某伤不重,仅挨一拳;大将军亦只是被推搡数下。”
赵丛沉声道:
“此事虽迟早会禀于陛下,然与霍府无干!大将军之意,是令我提前告知你等:此乃卫府之事,与霍府无涉!明乎?即便陛下问及,亦只说是卫府之事。”
他抬眼望了眼正厅方向,又道:
“李敢为悲恸所困,过些时日自会清醒。真若闹大,非帮大将军,实是陷他于两难。”
赵隶连连颔首如捣蒜:
“某懂了!归府便告苏礼,谁也不掺和!”
说罢拔脚便往正厅去,刚至阶前,又折返身,憨声问:
“你鼻梁当真无碍?”
赵丛抬手抚了抚鼻梁,催道:
“早无碍了,速去!”
赵隶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回府时手足发颤
——说?
不说耶?
只觉两手抖得比奔马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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