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过雕花窗棂，在寝殿的地面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两名宫女正躬身为宁桓更衣。
云锦织就的王袍触感冰凉，腰间玉带入手生寒。
宁桓抬起手臂，任由宫女为他整理宽大的袖口，神色平静。
就在此时，两股冰冷的信息流，毫无征兆地冲刷着他的脑海。
【情报：太子府私兵于昨夜子时开始集结，共计三千人，已换装潜入城西大营。】
【情报：义忠亲王府护卫于昨夜亥时异动，五百精锐不知所踪。】
宁桓为自己系上玉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的玉石，竟也泛着刺骨的寒意。
他抬眼望向窗外。
庭院中的老槐树枝叶繁茂，阳光倾泻，一片暖意融融。
可那暖意，却一丝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太子与义忠亲王。
果然，已经按捺不住了。
调动私兵，这是要图穷匕见，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的意念再次沉入脑海，那张圣都全景地图瞬间展开。
秦王府的轮廓在地图中央清晰无比。
宁桓没有半分犹豫，意念在虚拟地图上，以自己的寝殿为中心，将周围的街道、坊市、乃至临近的府邸全部框选在内。
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防御圈就此划定。
【是否消耗五千名锦衣卫高手（太监身份），部署于指定区域？】
“是。”
宁桓心念确认。
地图上，五千个更为明亮的光点凭空浮现，随即化作无数道细微的流光，如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秦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以及周边所有的阴影之中。
他们是新来的杂役，是修剪花木的园丁，是刚刚入府的低等太监。
【部署完成，身份植入完毕，绝对忠诚。】
宁桓放下手，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缓缓攥紧的指节。
“王爷，时辰不早了，该入宫了。”
小太监汪承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调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
“知道了。”
宁桓的声音平稳如常。
他迈步走出寝殿，汪承恩早已备好步辇，正低头侍立在一旁。
“去万寿宫。”
…………
皇宫的宫墙高耸入云，将天空切割成一块块规整的囚笼。
一路无话。
步辇在万寿宫前停下。
此地是德熙帝的寝宫，往日里守卫森严，今日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你在此等候。”
宁桓对汪承恩吩咐了一句，便独自整理衣袍，拾阶而上。
殿门前的内侍见到是他，躬身行礼后，便无声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殿门。
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寝宫内光线昏暗，帷幔重重。
宁桓的目光穿过层层纱幔，径直落在龙榻之上。
德熙帝半靠在床头，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整个人散发着油尽灯枯的暮气。
宁桓心头一沉，快步上前，在榻前跪倒。
“儿臣，参见父皇。”
德熙帝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聚焦，许久才看清来人。
“是桓儿啊……起来吧。”
他的声音嘶哑，气若游丝。
“谢父皇。”
宁桓站起身，看着德熙-帝这副随时都可能咽气的模样，喉头有些发堵。
“父皇龙体……可有好些？”
德熙帝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只是让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些。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下。
“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帐顶的虚空，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忧虑。
“朕最担心的，还是这江山社稷。”
“你大哥的性子……朕知道。”
德熙帝的目光重新落在宁桓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眸，倒映着宁桓平静的面容。
“你们兄弟二人，要以大局为重，不要……不要再起争端了。”
宁桓垂下眼帘。
父皇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太子对自己怀有杀心，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但他无能为力。
或者说，为了那所谓的“大局”，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粉饰太平。
“儿臣，遵旨。”
宁桓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德熙帝身边的大太监戴权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启禀陛下，忠顺亲王、杨首辅等诸位王公大臣，已在殿外候旨。”
德熙帝点了点头，精神似乎提振了一些。
“宣他们进来。”
“是。”
很快，一行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宁桓的岳祖父，内阁首辅杨士荣，以及几位年长的皇室亲王。
众人见到榻上的德熙帝与一旁的宁桓，皆是神色一肃，齐齐跪拜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都平身吧。”
德熙帝挥了挥手，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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