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指挥中心的走廊上，工作人员们见到林启时依然恭敬地行礼，但他们的眼神中多了一些难以解读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尊敬或信任，而是混合着疑虑、同情，甚至是一丝戒备。虽然正式调查已经结束，林启的清白得到了官方认可，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特别顾问，一位年轻军官在走廊拐角处遇到林启，略显局促地行礼后匆匆离开，仿佛担心与他过多接触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璇玑通过意识连接发送着她的观察：我监测到与你接触的人员生理数据普遍显示压力水平上升。他们担心被视为你的派系成员。
林启轻轻点头。他理解这种恐惧。在政治斗争中，与失势者走得太近本身就是一种风险，即使那个人已经被证明清白。
当他走进战略会议室参加战后重建会议时，室内的谈话声明显低了几度。原本正在热烈讨论的代表们或是突然沉默，或是转为低声交谈。
赵将军和他的净化派成员坐在会议室的一端，见到林启进来，只是冷淡地点头示意。莎尔玛大使和融合派代表们虽然表现出欢迎的态度，但林启能感觉到他们态度中的谨慎——他们不想显得与林启过于亲密，以免被对手攻击为林启派系。
会议开始后，讨论变得异常艰难。每一个提案都遭到过度审查，每一个决策都充满保留。代表们不再基于事务本身的是非曲直进行讨论，而是首先考虑政治立场和派系利益。
关于第五星域的援助计划，莎尔玛大使提出讨论，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万，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赵将军立即回应：在确保安全措施到位之前，任何大规模援助都可能被滥用。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这里的重蹈覆辙明显暗指林启之前支持的援助计划。
会议在无休止的争论中进行了一个小时，却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进展。林启尝试提出折中方案，但发现自己的话语失去了往日的分量。即使是最合理的建议，也会遭到过度的质疑和审查。
会议结束后，林启收到总司令龙擎宇的召见通知。
在总司令办公室，龙擎宇的表情比以往更加凝重。他示意林启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你知道破镜难圆的道理吗？龙擎宇的开场白出人意料。
林启点头：即使修复，裂痕也会永远存在。
正是。龙擎宇望向窗外繁忙的龙城，组织一旦出现信任危机，就再难回到从前。你证明了清白，但这只是开始——现在你要在怀疑的目光中继续工作。
他调出一组数据：最新的民意调查显示，虽然65%的民众相信你没有通敌行为，但其中42%仍然认为你的政策过于天真。更重要的是，有28%的人相信那些指控可能有一定真实性，只是证据不足
这些数字让林启感到沉重。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就很难完全根除。
更麻烦的是，龙擎宇继续，净化派虽然暂时后退，但正在重新组织攻势。他们现在改变策略，不再直接攻击你个人，而是质疑你所有提案的可行性。
正如总司令所料，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启的每一个倡议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当他提出加快援助物资审批流程时，净化派指责他忽视安全程序。
当他建议增加各文明圈的文化交流时，被批评为分散资源。
甚至当他支持硅基社会更深程度地参与治理时，也有人暗示这是引入外部势力影响决策。
最明显的变化发生在日常工作中。原本直接向他报告的部门开始过度请示，即使是常规事务也要层层审批。同僚们在会议上的发言变得更加谨慎，避免明确支持他的立场。
一次，林启无意中听到两个军官在休息室的对话：
现在站队太危险了。
是啊，谁知道明天又会爆出什么消息。
璇玑试图帮助改善局面，但她发现自己的处境也变得微妙。一些硅基生命开始质疑她与林启的密切关系，认为她可能受到了情感污染。
逻各斯 Prime 建议我保持距离，璇玑在一次私下会面时告诉林启，他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影响我的客观性。
林启感到一阵心痛，但理解这种压力：如果你需要...
璇玑坚定地打断他，我选择站在真理一边。如果这意味着要承受压力，我接受。
尽管面临重重困难，林启没有放弃。他继续推动援助计划，继续在课堂上讲述历史的智慧，继续寻找打破僵局的方法。
但效果大不如前。参与他历史讲座的人数明显减少，一些常客开始找借口缺席。媒体对他的采访请求也大幅下降， 媒体显然在避免涉及敏感话题。
一天晚上，林启独自在办公室整理材料时，陈明悄悄来访。
特别顾问，很多人私下里还是支持您的，年轻人鼓励道，但他们不敢公开表态。
我理解，林启微笑回应，恐惧是合理的。
陈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叔叔...陈锐上校，他其实知道那些证据是伪造的。但他认为，即使方法不对，目的也是正确的。
这句话揭示了更深层的问题：对某些人来说，真相不如立场重要。
当林启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时，他感受到了周围的隔阂。人们依然礼貌，依然尊重他的职位，但那种真诚的信任和自然的交流已经消失。
破镜确实难圆。即使勉强粘合，每一道裂痕都会在光线下显露无遗。
但林启没有时间沉溺于自怜。第五星域的饥荒还在继续，各战败星域的不满在积累，而龙城内部的裂痕正在削弱整个文明应对危机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一种方式，不是去修复已经破碎的信任，而是在裂痕中建立新的连接。
这或许是比证明清白更加困难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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