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巨大恍然和一种沉甸甸的、被岁月发酵过的亏欠感,瞬间攫住了姬子卿。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的王菲菲,看着那身旧了、湿了、却依旧被丝巾维系着最后尊严的制服,心绪翻涌。
“嘉阳到京都……”姬子卿低声重复,声音带着一种刚从深水中挣扎出的喑哑,“我想起来了……我去京都时,坐的就是你的航班。经济舱,靠窗。”
王菲菲拿着纸巾擦拭鬓角的手猛地顿住。
她倏然抬眼看向姬子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从未想过他会注意到自己。
那份职业性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真实的震动。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那样看着他,湿漉漉的睫毛颤动得厉害。
姬子卿迎着她的目光,坦然而又带着一种复杂的歉意:“抱歉,方才想起来” 他没有提柳如烟,没有提诀别,只提了那张纸巾。
王菲菲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随即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湿透的纸巾,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点。
她沉默着,肩膀似乎缩得更紧了些,湿冷的制服让她不受控制地又打了个寒颤。
姬子卿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样子,目光落在她湿透的制服上,那深蓝色的布料紧紧吸附在身上,显得格外单薄。
一个念头几乎是瞬间形成,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也带着一丝冒险的意味。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低,也更清晰,直接穿透了咖啡馆的背景音:
“王菲菲,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这样穿着湿衣服很容易感冒。”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直视着她重新抬起的、带着惊疑和戒备的眼睛,“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走路五分钟。我让前台准备干净的衣服不如……你先跟我过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暴雨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王菲菲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僵直。
她看着姬子卿,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又像是被这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和潜在意味彻底击懵了。
酒店?换衣服?他的衣服?
那晚的模糊片段,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翻涌起令人心悸的涟漪。
窘迫、难堪、羞愧以及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又迅速被苍白覆盖。
嘴唇抿得死紧,几乎成了一条苍白的线。
“不……不用了。”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干涩而急促,带着明显的慌乱,“我……我等雨小点就回去。”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前那个同样湿漉漉的牛皮纸文件袋,像是保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姬子卿没有退缩,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拒绝的尴尬。
他的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赎罪般的恳切:“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而且,”他指了指她湿透的制服,“你这样回去,路上还要继续淋雨,到家衣服都捂馊了。只是换身干爽的衣服,没别的意思。衣我会让前台准备好的,尺码……应该差不多。” 他解释着,努力让语气听起来纯粹是出于关心和解决实际困难,试图消解那暧昧的暗示。
王菲菲沉默了。
她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脚,水珠正顺着制服布料缓缓滴落到光洁的地板上。
冰冷的湿意像无数细小的针,不断刺穿着皮肤。
身体的寒意和不适是如此真实,姬子卿的话像一块温暖的石头投入冰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去一个男人的酒店房间换衣服?
这个念头本身充满了危险和禁忌。
但湿透的、紧贴在身上的制服带来的粘腻冰冷感,以及姬子卿眼中那抹坦荡的、近乎固执的关切,让她内心挣扎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姜茶的热气渐渐消散。
最终,仿佛耗尽了所有抵抗的力气,王菲菲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塌了一丝。
她没有再看姬子卿,只是盯着那杯已经变温的姜茶,用极低、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声音,嗫嚅道:
“……很近吗?”
姬子卿心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无声地松动了。他拿起桌上那把廉价的折叠伞,站起身,声音沉稳而清晰:
“很近。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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