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片仿佛被风暴犁过的回廊,外界相对“正常”的死寂竟让温萌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主厅方向不再有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与撞击,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重伤巨兽陷入昏睡的沉寂,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远之处的锁链拖曳声,提醒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并非幻觉。
她没有立刻回到那间狭小的储藏室,而是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滑坐在地。直到此刻,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虚脱感才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耗竭。直面那种层次的疯狂与力量,如同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行走,每一秒都在消耗着她的意志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那里伤痕累累,旧疤叠着新伤,刚刚为了塞入方糖和涂抹药剂而划开的口子仍在缓缓渗血,与之前对抗能量乱流留下的细小血痕交织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她从裙摆内侧撕下相对干净的一条布,动作有些笨拙地开始包扎。灵媒血脉的自愈能力正在缓慢起效,伤口传来细微的麻痒感,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冰冷依旧清晰。
处理完伤口,她又静静坐了一会儿,听着自己逐渐平复的心跳,以及古堡深处那代表着梵卓正在与残余痛苦抗争的、沉闷的锁链回响。他最后那句“放在门口就行”,在她脑中反复回放。那语气中的复杂意味,让她无法简单地将其视为一句重复的、冰冷的指令。那里面有一种……近乎疲惫的认可,一种在极端境地下被迫建立起来的、别扭的依赖。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温眠才挣扎着站起身。她没有去打扰梵卓,而是开始默默收拾回廊里的狼藉。她找来扫帚和簸箕,小心地清理着碎裂的门板木屑和金属碎片,将它们堆放到角落。她又找到一块相对完整的旧窗帘布,浸湿后,一点点擦拭着地面上溅落的、属于梵卓的或是她自己的暗红色血迹,以及那些能量激荡后留下的、如同烧灼般的焦黑痕迹。
这工作枯燥而缓慢,却让她纷乱的心绪逐渐沉淀下来。她在清理的过程中,灵媒的感知力依旧保持着一种本能的警觉,扫描着周围环境的任何异常。
就在她擦拭到距离主厅炸裂的大门约五六米远的一块地砖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地砖本身并无异样,但在她血脉的感知中,这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古堡本身的黑暗能量以及梵卓的力量属性截然不同的能量痕迹。这痕迹非常淡,几乎快要消散,带着一种……秩序、刻板、而又隐含锋锐的气息,类似于……光明的力量,却又并非之前遭遇的教廷骑士那般纯粹炽热,更像是一种用于探测、标记的精密术法残留。
温眠的心猛地一沉。她蹲下身,仔细感受。没错!这绝非古堡内部自然产生的能量,也非梵卓失控时泄露的力量。这更像是一个……“印记”,一个被外部力量悄然植入、用于窥探或定位的标记!
是教廷!他们竟然已经将触角伸到了古堡内部如此深的地方?是在之前墓园冲突时留下的后手?还是趁着新月之夜,古堡防御和梵卓自身最为虚弱之时,悄然潜入布下的?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古堡不再安全,甚至可能已经完全暴露在教廷的监视之下!
她立刻扩大感知范围,更加仔细地检查回廊的每一寸墙壁、地面和天花板。果然,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又发现了另外两处同样微弱但性质相同的能量残留。它们构成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定位点,恰好将主厅入口这片区域覆盖在内!
温眠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教廷的手段比她想象的更加隐秘和难缠。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强攻,而是在耐心地布网,收集信息,等待最佳的时机——比如,下一次梵卓力量失控,或者像新月之夜这样的虚弱期。
她站起身,看向那扇破碎的大门,门内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沉寂。梵卓此刻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如果教廷此刻发动突袭……
她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立刻告诉他!
这个念头让她犹豫了一瞬。贸然闯入,可能会惊扰他的恢复,甚至可能再次激怒他。但隐瞒不报的后果,显然更加严重。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扇破碎的门前,没有直接进入,而是站在门口,向着门内的黑暗,用尽量平稳但清晰的音量说道:
“主人。”
门内一片死寂,连那微弱的锁链声都消失了。仿佛里面的存在连呼吸都已停止。
过了好几秒,就在温眠以为他不会回应,准备再次开口时,黑暗中,传来了他极其沙哑、带着浓重倦意,却依旧冰冷的声音:
“……说。”
“我在回廊里,”温眠语速稍快,确保信息传递准确,“发现了三处不属于古堡、也不属于您的能量残留。性质……类似于教廷的侦察或标记术法。”
门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温眠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猛地从门内的黑暗中弥漫开来!那并非针对她,而是针对她所汇报的“入侵者”。这杀意如此纯粹,如此凝练,与他之前失控时的狂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清醒的、属于猎食者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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