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满的无人机掠过望果村的苹果园时，镜头里的红富士像撒在绿毯上的红宝石。九月的风裹着果香钻进机舱，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旧手表——这是爷爷留下的，表盘里嵌着一小块磁石，据说能感知天气变化。此刻，表盘里的指针正微微颤抖，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指向西北方的云层。
“小满，你快看气象站的预警！”对讲机里传来村支书王叔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声，“市台发了橙色预警，今晚有强对流天气，可能下冰雹！”
李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她是望果村唯一的“气象员”，大学读的大气科学专业，毕业后放弃了城里的气象局工作，回村建了个简易气象站——就设在爷爷生前的老房子里，屋顶架着风向标和雨量计，屋里摆着几台二手的监测设备，最宝贝的是一台爷爷传下来的手摇式风速仪，黄铜的外壳磨得发亮，刻度却依旧清晰。
望果村靠苹果吃饭，全村三百多亩果园，是八十多户人家的命根子。去年冬天雪大，冻死了不少树苗，今年好不容易盼来丰收，要是真下冰雹，果子全得砸烂，村民们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王叔，我这就回去分析数据！”李小满操控无人机返航，机翼下的果园越来越近，她看到果农们正忙着给果树套防雹网，蓝色的网在阳光下铺开，像给果园盖了层薄被子，可她知道，这薄被子根本挡不住鸡蛋大的冰雹。
回到气象站，李小满立刻打开电脑，调出卫星云图。屏幕上，西北方的云层正快速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云系，云顶温度低至-40℃，是典型的冰雹云特征。更糟的是，云系移动速度很快，预计晚上八点左右就会到达望果村，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六个小时。
“常规的人工消雹来不及了。”李小满咬着嘴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人工消雹需要发射火箭弹，把碘化银撒进冰雹云里，让小冰晶提前凝结下落，可最近的火箭发射点在五十公里外，等申请下来、设备运到，冰雹早就下完了。
“要不……去找找老周？”王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犹豫，“村里老人都说，他能‘管’天气，十年前那次冰雹，就是他帮咱们躲过去的。”
李小满皱起眉头。她听说过老周，是个独居在村西头山坳里的老头，据说以前在省气象局工作，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开除了，回村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村里人很少见过他，只知道他屋里摆着很多奇怪的仪器，每天都在观测天气。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李小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爷爷生前也跟她说过，老周是个“奇人”，能通过云层的形状、风向的变化，精准预测出冰雹的落点和大小，比仪器还准。
可时间不等人。下午四点，卫星云图显示冰雹云已经进入市界，云层厚度增加到十五公里，冰雹形成的概率超过90%。李小满看着电脑屏幕，又看了眼窗外忙碌的村民，咬了咬牙：“王叔，你带我去见老周。”
老周的家在山坳深处，是栋带院子的石头房，院门口种着两棵老槐树，树干上挂着几个自制的风向标，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的响。院门没锁，李小满推开门，看到院子里摆着很多奇怪的仪器：生锈的气压计、装着液体的玻璃管、还有一个巨大的铜制测风球，像个放大的蒲公英种子。
“谁让你们进来的？”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走出来，头发花白，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左眼下方有颗痣，手里拿着个放大镜，正盯着一块刻着花纹的石板看。
“周爷爷，我是李小满，望果村的气象员。”李小满递上自己的工作证，“今晚有强冰雹，我们没办法了，想请您帮帮忙。”
老周瞥了眼工作证，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旧手表，眼神动了动：“你爷爷是李守业？”
“是！我爷爷以前也是望果村的气象员，他常跟我提起您。”李小满激动地说。
老周沉默了，他转身走进屋里，李小满和王叔赶紧跟进去。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剩下的空间全被仪器占满了。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手绘云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各种云系，旁边贴着很多剪报，都是关于冰雹灾害的报道。
“十年前的冰雹，你还记得吗？”老周指着墙上的一张剪报，标题是《望果村遭遇特大冰雹，果园损失惨重》，“那天我预测错了冰雹的落点，以为会绕着村子过，结果全砸在了果园里，你王婶的男人，就是为了抢收果子，被倒下的果树砸断了腿，后来……就走了。”
李小满愣住了。她小时候听妈妈说过，王婶的丈夫是个果农，很能干，可惜英年早逝，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预测天气了。”老周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石板，“我这双手，拿了一辈子仪器，最后却害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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