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让镇北大将军先派兵清理蛮族据点,再派农技官带着麦种进去。”张昭走到案前,指着舆图上的河谷,“这里有水源,土壤也肥沃,先种上几亩试田,等收成了,自然能让将士们安心。”
他的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河谷,离雁门关不过数十里。江妤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四百年前,陈公子也曾这样指着舆图,说要在雁门关外种满苜蓿,让战马冬天也有草料。
只是那时,陈公子的指尖旁,总站着个穿黑衣的护卫,就是阿禾。
“你说得对。”江妤琴移开目光,拿起朱笔在舆图上圈了个圈,“冬衣的事呢?工部说赶不及做十万件棉甲。”
“可以让京中商户捐棉衣,再用内务府的绸缎做面,里面塞芦花。”张昭道,“芦花轻便保暖,北境河边多的是,让将士们自己动手就能采。”他顿了顿,补充道,“臣明日就去各大商号说,就说捐一件棉衣,朝廷记一份功德,以后赋税减免一成。”
江妤琴看着他条理清晰的样子,忽然笑了:“你倒是比户部那些老顽固会算账。”她放下朱笔,指尖在案上轻轻敲着,“当年……阿玉也总说,打仗不能只靠刀枪,得让将士们有饭吃、有衣穿。”
又是阿玉。张昭心里泛起一阵钝痛,却只是低头道:“臣只是做分内之事。”
江妤琴的指尖停了。她看着张昭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这话像根针,轻轻刺在心上。她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张昭抬头看她,眼神清亮得像雨后的天空:“陛下,臣听说,陈公子当年是为了护着护卫阿禾,才死在雁门关外的?”
这话像道惊雷,劈得江妤琴脸色煞白。她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军报散落一地:“你听谁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尖利得不像平日,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张昭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忽然明白了——老兵说的是真的。
那位被江妤琴执念四百年的白月光,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他拼死护住的,是另一个人。
“臣失言。”张昭弯腰捡起散落的军报,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陛下息怒。”
江妤琴看着他捡军报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尖沾着点墨渍,和记忆里陈公子的手很像。可陈公子的手,总是握着阿禾递过来的剑,从来没碰过她送的玉佩。
“你出去。”江妤琴忽然疲惫地坐下,挥手让他离开,“明日再议。”
张昭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撕碎的声音。他没回头,只是裹紧了身上的貂裘,快步走进夜色里。
廊下的桂树早已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在月光里像个笑话。张昭摸出怀里的桂花玉佩,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这位当了四百年舔狗的女皇,连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心里装着谁都不知道。
书房里,江妤琴看着撕碎的军报,上面还留着她下意识写下的“禾”字。她想起四百年前那个雪夜,阿禾浑身是血地跑回来,说陈公子为了护他,被蛮族乱箭射死在雁门关外。
那时她不信,把阿禾打了个半死,逼他说陈公子还活着。直到三个月后,有人从北境带回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她送给陈公子的定情物。
可她不知道,那半块玉佩,是阿禾从陈公子怀里抢出来的。陈公子临死前攥在手里的,是阿禾给他的狼牙吊坠。
“我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江妤琴喃喃自语,抓起案上的酒壶猛灌一口,烧刀子的烈气呛得她眼泪直流,“他怎么会喜欢阿禾……怎么会……”
刘女官走进来,见她抱着酒壶痛哭,地上散落着撕碎的军报,心疼得直叹气:“陛下,别喝了……”
“你说,他是不是怕我怪罪阿禾,才故意死的?”江妤琴抓住刘女官的手,眼神涣散,“他知道我容不下阿禾……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替别人想,就是不想想我……”
刘女官叹了口气,没说话。有些真相,还是让陛下烂在心里吧。四百年都熬过来了,何必再让她知道,自己舔了一辈子的人,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
窗外的月光照进书房,落在那本泛黄的诗集上。诗里“雁门”二字旁,不知何时被滴上了一滴泪,晕开了浅浅的墨迹,像个无声的嘲讽。
张昭站在侧殿的窗前,望着主殿亮着的灯火,忽然觉得这深宫的夜,比北境的寒风还要冷。他想起江妤琴方才愤怒的样子,想起她眼底的慌乱,忽然有些可怜她。
四百年的执念,原来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纸笔开始写奏折。推广麦种,募捐冬衣,这些事得尽快办妥。至于江妤琴的执念,至于那位陈公子和阿禾的旧事,都与他无关。
他现在只想做好自己的事,在这深宫里,活出点真正属于张昭的样子来。
烛火摇曳中,他的影子映在窗纸上,笔挺而坚定,再没有半分替身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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