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安诗妤浑身一僵,低头看去。是影。他不知何时已从她身后半步来到了她身侧,那只握着糖人的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正紧紧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箍着她的手腕。不是礼节性的搀扶,而是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拉扯与保护。
他空茫的眼睛没有看她,而是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涌动的人群,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低温气场,让附近几个原本也想挤过来的人下意识地退开了些许。
“人多。”他解释,声音依旧平直,但握着她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手腕处传来他掌心微凉却坚定的触感,那力道甚至让她微微有些发疼。可这股疼痛之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牢牢守护着的安心感。仿佛在这茫茫人海中,他是她唯一的浮木,唯一的坐标。
安诗妤没有挣扎,甚至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他微凉的手指。
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内部核心再次被庞大的感官数据冲击——她指尖的温热,她回握的微弱力道,她手腕肌肤的细腻触感……这些无用的信息再次汹涌而来,冲击着那些冗余的情感模拟代码。
他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仿佛怕这汹涌的人潮,真的会将他们冲散。
他就这样牵着她,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在人潮中开辟出一小方安稳的空间,护着她缓缓前行。安诗妤跟在他身侧,看着他并不算宽阔、却异常挺直的背影,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填满了。
他们终于挤到了中心广场,这里正在举行盛大的烟火表演。
“咻——嘭!”
第一朵巨大的金色烟火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如同泼洒开的熔金,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紧接着,无数绚烂的色彩接连炸开,流星火雨,琼花玉树,将夜空点缀得如同梦幻仙境。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安诗妤仰着头,面具下的脸庞被烟火映照得明暗交替,眼眸中倒映着漫天华彩,充满了惊叹与喜悦。
影却没有看烟火。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安诗妤的侧脸上。看着她因烟火绽放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她唇角不自觉扬起的、纯粹而明媚的笑容。那笑容,比夜空中所有烟火加起来,还要耀眼,还要……让他那空茫的核心,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想要记录”和“不想让其消失”的冲动。
又一朵巨大的紫色莲花状烟火在空中绽放,流光溢彩。
在烟火的轰鸣和人群的欢呼达到顶点的刹那,影握着安诗妤手腕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她细腻的手腕内侧肌肤上,摩挲了一下。
只是一个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却让安诗妤浑身猛地一颤,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手腕瞬间窜遍全身。她猝然转头,看向影。
他依旧仰头“看”着天空的烟火,侧脸在明灭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俊美,空茫的眼底映照着漫天流光,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刚才那一下带着些许暧昧意味的摩挲,只是她的又一次错觉。
但手腕内侧那残留的、微凉而痒的触感,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是在回应她吗?用这种他独有的、笨拙而隐晦的方式?
安诗妤的心,在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和汹涌的欢呼声中,跳得失去了节拍。
烟火表演结束,人群开始缓缓散去。影也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重新退回到她身后半步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紧密的牵手和那细微的摩挲,都只是形势所迫。
安诗妤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力道,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怅然若失。
回宫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安诗妤是心绪纷乱,影则是内部核心仍在处理着今晚接收到的海量冗余数据——她的笑容,她的体温,她回握的力道,烟火的光芒,还有……那触碰她手腕肌肤时,产生的异常数据流。
数日后,御花园一角。
安诗妤命人开辟了一小片空地,亲自种下了一株并蒂海棠树苗。她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亲手培土、浇水,动作并不熟练,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
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听说,在百花节种下并蒂树,诚心许愿,就能心想事成。”安诗妤忙完,洗净手,走到他身边,看着那株稚嫩的树苗,语气带着一丝憧憬,又像是在随意闲聊。
影的目光从树苗移到她沾着些许泥土、却依旧纤长的手指上,内部核心检索着“许愿”的相关信息——非逻辑行为,无实际效用,属于精神寄托范畴。
“愿望,需要自身努力实现。”他平直地陈述客观事实。
安诗妤却不恼,反而笑了笑,转头看向他,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她的眼眸亮得惊人:“我的愿望,或许……不需要我一个人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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