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看着李虎,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缓步走到李虎面前,目光平和地看着他,抛出了一个具体的问题:“李虎,那我问你。倘若某日,你奉命率领一队斥候,前去侦查敌情。行至一处山谷,突然遭遇羯族大队骑兵埋伏,前后道路被截,你当如何?”
李虎想都没想,胸脯一挺,粗声道:“那还用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俺带着弟兄们,找准一个方向,杀出一条血路!能冲出去几个是几个!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勇气可嘉。” 冉闵点了点头,随即追问,语气依旧平稳,“但若我告诉你,埋伏你们的敌军,十倍于你,而且占据有利地形,弓弩齐备。你还要带着弟兄们,就这样硬冲上去吗?用你和你手下几十号弟兄的命,去换敌人几条命?这笔买卖,划算吗?”
“这……” 李虎顿时语塞,张了张嘴,黝黑的脸庞憋得有些发红,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他空有一身力气,面对这种绝对劣势的局面,除了死拼或等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士兵们也陷入了沉默,许多人皱起了眉头。李虎的回答,何尝不是他们面对绝境时本能的想法?此刻被冉闵如此直白地反问,他们才隐约感觉到,似乎……还有别的可能?
冉闵不再看窘迫的李虎,他转身走回木桌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卷珍贵的《孙子兵法》,翻到早已做好标记的一页。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在吟诵古老的箴言:
“兵者,诡道也。” 他缓缓念出开篇,然后解释道,“用兵之道,在于诡诈,在于变通,绝非一味蛮干。” 他继续往下念,并加以阐释,“故能而示之不能——明明能打,要假装不能打;用而示之不用——要采取行动,却要假装按兵不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想攻击近处,要装作目标在远方,反之亦然。”
他放下书卷,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
“这些话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我们,如果敌人兵力远超我们,我们是否可以佯装败退,诱敌深入,然后在险要之处设下伏兵,反过来吃掉他们?如果敌人粮草充足,固守不出,我们是否可以派出小股精锐,绕道后方,烧其粮秣,断其补给,让其不战自乱?这些以智取胜、以巧破力的方法,这本两千年前的兵书里,早已写得明明白白!”
他并没有讲述高深的理论,而是将这些谋略与士兵们能够理解的战场情境紧密结合。帐篷里安静得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士兵们,包括李虎,都听得入了神。这些他们闻所未闻的思路,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
李虎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躁郁和不解渐渐被一种巨大的羞愧和恍然所取代。他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和诚恳:“将军……是……是俺错了!俺眼皮子浅,只知道使蛮力……俺,俺以后一定好好学!俺也要做个……做个明白怎么打仗的将领!不再让手下的弟兄们白白送死!”
冉闵赞许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学问之道,不怕起点低,只怕不肯学。” 他随即转向所有人,“从今日起,我们便从最基础的开始。”
他重新拿起炭笔,在木板上写下了最简单、也是最根本的三个字:“人”、“口”、“手”。他不仅教写法,更讲解字义,联系生活,甚至引申到军队的构成(人)、粮草的重要性(口)、掌握兵器技艺的根本(手)。王二狗学得极其专注,他跟着冉闵的笔画,在木简上艰难地刻划,当他终于能歪歪扭扭地写下“王二狗”三个字时,虽然“狗”字写得像条蹩脚的爬虫,他却兴奋得小脸通红,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壮举。
文化课暂告一段落,夜已深沉,但训练并未结束。
接下来是“团队协作”演练。冉闵将参与夜训的五百名士兵打乱编制,分成五十个十人小队。任务是在规定的时辰内,于营地边缘指定区域,利用分散堆放、零件被打乱的帐篷物料,在黑暗中完成一顶完整帐篷的搭建。每个小队,仅配发一支照明用的火炬。
冉闵站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看着迅速集结、但仍显得有些混乱的五十支小队,声音穿透夜色:“记住你们刚刚学到的!战场,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舞台!你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袍泽,是你的依靠!今夜,我不看你们个人有多勇武,我要看你们如何作为一个整体,去完成任务!信任你的同伴,明确你的职责,互相配合!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将来在战场上,你们能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能一起活着回来!”
命令下达,各小队立刻行动起来。王二狗所在的小队,成员来自天南海北:有小队长赵勇,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有和李虎一样原属羯族、后投降的士兵;有和王二狗一样的农家子弟;还有两个邺城本地征召的青年。起初,大家彼此陌生,甚至带着些许隔阂,行动毫无章法。有人抢着去搬杆子,有人胡乱拉扯帐篷布,还有人举着火炬却不知该照向哪里。结果忙活了近半个时辰,帐篷的骨架还歪歪扭扭地立不起来,地上散乱一片,队员们开始互相埋怨,气氛变得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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