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遭遇沙盗的谷地,又前行了两日。天地间的景象,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根本性的扭转。
沙的颜色,正如沙盗所言,逐渐从暗金色过渡为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干涸陈旧血液般的暗红色。这红色并非均匀,而是如同被随意泼洒、又被岁月风干的颜料,深浅不一地浸染在沙粒之中,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种深沉而诡异的光泽。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暗红色沙丘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与灰白色的天空相接处,构成一幅苍凉、死寂、却又带着某种病态美感的恐怖画卷。
空气中的“燥”意与“荒芜”感达到了顶峰。在这里,不仅仅是天地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更令人心悸的是,仿佛连构成这片天地的某些最基本的“规则”,都开始变得松驰、扭曲、不再稳定。
萧逸竹能够清晰感知到,他维持莲焰净化之力形成的微环境,消耗陡然增大了数倍。并非外界的攻击加剧,而是这方天地本身,就在隐隐排斥、消解着一切“有序”与“稳定”的能量结构。莲焰之力中蕴含的净化与守护道则,在这里运转起来艰涩无比,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挥臂,需要付出更多的心神与灵力去维持其基本形态与效果。
更直观的感受是温度。明明阳光的强度似乎与外围戈壁相差无几,但照射在这暗红色的沙海上,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汇聚、增幅,形成了一种足以扭曲视线的、实质般的热浪。这热浪并非单纯的高温,其中更混杂着一种奇异的、直透骨髓与神魂的“燥毒”。萧逸竹的护体法衣符文明灭不定,自主调节恒温的效果大幅减弱,皮肤能感到针扎般的灼痛。他体内的灵力流转,也因为这种无处不在的燥热侵蚀而变得滞涩,恢复速度几乎停滞。
缺水的感觉也前所未有的强烈。并非生理上的口渴——以他们的修为,早已能通过灵力循环维系基本生理需求——而是一种源自环境的、针对“水”之概念的极端剥夺感。空气中不存在一丝水汽,所有的水行灵气在这里都荡然无存,仿佛被这片暗红色的沙海彻底“蒸干”了。萧逸竹尝试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小瓶清水,瓶口刚打开,里面的液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只余下瓶底一层迅速结晶的白色盐碱。这种现象,令人不寒而栗。
“这里……便是死亡之海的边缘了。”萧逸竹停下脚步,声音因干燥而略显沙哑。他环顾四周,目光凝重。脚下暗红色的沙地松软得可怕,神识探入其中,只能感到一片深沉的空虚与混乱,仿佛下面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某种不断缓慢流动、吞噬一切的暗红沼泽。
若芸的状态同样受到影响。她凝实的魂体在这极端干燥与规则紊乱的环境中,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随时可能被这诡异的环境力量吹散。她不得不消耗更多魂力来稳固自身形态。手中的莲踪引,此刻却反常地变得异常明亮,七彩光芒流转不息,那牵引力强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笔直地指向暗红色沙海的正北偏西方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明确、更加急迫。
“莲力的感应……从未如此清晰过。”若芸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但更多的还是凝重,“它就在里面,这片死亡之海的核心。只是……这片区域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不仅仅是环境险恶,更有一种……混乱的‘场’,在干扰感知,扭曲认知。”
她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前方约百丈外,一片相对平坦的暗红色沙地上,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揉捏空间,光线被拉扯、折叠、破碎,形成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扭曲区域。在那片区域中心,景物变得模糊不清,隐约可见断壁残垣、琼楼玉宇的幻影一闪而过,甚至传来若有若无的仙乐与曼妙人影,与周围死寂的暗红沙海形成诡异对比。
“幻象!”萧逸竹眼神一凛。这绝非简单的海市蜃楼,那扭曲区域散发出的空间波动极不稳定,更夹杂着一种直透神魂的迷惑之力。若芸手中的莲踪引,指向恰好需要穿过那片区域。
几乎同时,两人身侧不远处,一片看似寻常的沙地突然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边缘的暗红色沙粒如同流水般向内倾泻,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空间被吞噬的虚无感传来。那黑洞并未扩散,就那么突兀地存在着,散发着阴冷、死寂的气息,与周围炽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空间紊乱……出现了不稳定的裂隙或塌陷。”萧逸竹沉声道,迅速拉着若芸向侧面移动,避开那片塌陷区域。他的神识感应到,那黑洞周围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入未知的虚空乱流。
幻象在前,空间塌陷在侧。而这仅仅是边缘地带,刚刚踏入死亡之海门槛的“欢迎仪式”。
萧逸竹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环境带来的种种不适与心头泛起的警兆。他看向若芸:“跟紧我,无论如何,不要被幻象所惑,也不要靠近任何空间异常点。莲踪引的感应是真实的,我们只需锁定它,忽略其他一切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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