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到来和离开,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荡开的涟漪很快在早读声中平息。但对某些人而言,波纹已触及深处。
第一节课是数学。下课后,贝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压低声音对予、漓和丁说:“喂喂,你们听说了吗?亨他们班下个月要组织一次周末骑行,去城郊那个新开的湿地公园!他说可以邀请我们班几个人一起去!”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对这次邀约非常期待。这不仅仅是篮球赛后的延续,更像是一种更私人的、小团体社交活动的邀请。
姚坐在贝斜后方,正在整理上节课的笔记。听到贝的话,他握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将笔记本边缘对齐的动作重复了三次,比平时多了一次。
予沉吟了一下。集体骑行,户外活动,有亨和其他人在场,公开且安全。这对于目前状态下的丁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可以尝试参与的“正常社交”机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分散她的注意力。
“听起来不错。”予点点头,看向丁,“丁,你想去吗?就当散散心。”
丁猝不及防被问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立刻被恐惧覆盖。外出,离开熟悉的校园和家庭路线,和包括亨在内的相对陌生的人群在一起……这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她下意识地看向漓。
漓微微蹙眉,快速评估:“地点公开,人数不少,时间在白天。风险可控。但需要规划好路线和联络方式。”
“我可以设计一个最优骑行路线和应急预案,包括备用集合点和紧急联系人清单。”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显示着湿地公园的地图和一些数据图层,“根据天气历史数据,下个月那个周末降水概率低于10%,适宜户外活动。团队规模建议控制在8-12人,易于管理。”
他的提议高效而实用,瞬间将一场可能的社交邀约提升到了“项目管理”的层面。贝眨了眨眼,似乎觉得有点过于严肃,但还是点点头:“阳哥出马,那肯定稳妥!”
予也看向阳,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谢谢,那路线规划就麻烦你了。”
阳点点头,目光与予相接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平板上,开始更详细地标注。他的侧脸线条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过于紧绷。
丁看着阳,又看看予,心中的天平在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向往之间摇摆。有予、漓在,还有阳如此周密的计划……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我……我再想想。”她没有立刻答应。
“不急,还有时间。”予温和地说。
然而,这个话题并未就此结束。课间,当贝和另外几个女生兴致勃勃地讨论骑行要穿什么、带什么时,林煦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手里的画笔在素描本边缘无意识地画着凌乱的线条。他听到了“骑行”、“湿地公园”、“亨”这些词,也听到了予可能会去。他低头看着自己之前偷偷画下的、予在篮球馆看台上的侧影,一个微弱而胆怯的念头,如同深水下的气泡,悄无声息地浮起:如果……如果他也去呢?哪怕只是远远地、在一个不会被注意的角落,看着?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脸颊发热,随即又被巨大的羞怯和自卑淹没。他迅速合上素描本,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而这一切,都被看似在闭目养神的卿,通过前排女生们聊天的只言片语和林煦细微的动作变化,拼凑出了大概。骑行……集体活动……户外……亨的主场……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平稳,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充满算计的乐章。一个更广阔的、变量更多的“观测场”正在形成。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将多项实验并行的机会。
他需要评估,在相对开放、动态的环境中,目标个体丁在“保护变量”(予、漓)和“新出现的正向变量”(亨、集体活动)共同作用下,恐惧机制的变化;也需要观察,变量“亨”对次级引力场“予”的持续吸引,会如何扰动那个自诩理性的“观测者”阳的状态;甚至,那个怯懦的观察者“林煦”是否会鼓起勇气行动,也是值得记录的边角数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确保自己,依然是那个隐于幕后的、掌控节奏的“实验员”。
午休时分,当大部分学生离开教室去食堂或操场,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了丁的课桌旁。丁正独自一人趴在桌上,似乎在小憩。
卿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丁课桌上摊开的英语书页边缘,动作轻柔得像在触摸易碎的蝴蝶翅膀。然后,他将一张对折的、质地优良的米白色便签纸,放在了书页中央。
便签上,用极其工整、近乎印刷体的字迹写着:
「听闻可能有户外骑行活动,甚好。秋高气爽,适合舒展身心。注意安全,享受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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