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
苏念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看着灰白色的烟雾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扭曲消散。这个名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被她随意地扔在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旁。没有回应。年轻人——现在他叫江迟了——只是更深地将脸埋进臂弯里,身体在无意识的寒冷中细微地颤抖,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后颈,像一片濒死的苔藓。
苏念不再看他。麻烦已经命名,算是暂时收容。她踢开脚边空掉的白酒瓶,瓶子骨碌碌滚到墙角,撞在脱落的墙皮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开始清理地板上的污迹,用那件撕烂后仅剩的T恤残片,蘸着冷水,用力擦拭着凝固发黑的血水和泥泞。动作机械而粗暴,仿佛在清除一个不愉快的现场。水渍混着污痕晕开,地板上留下更大一片湿漉漉、颜色暧昧的斑块,腥气并未散去,反而被水汽蒸腾得更加浓郁。
窗外天色灰白,雨势转小,变成了恼人的、连绵不绝的冷雨丝。雾屿镇在雨幕中显露出它破败的轮廓:歪斜的木质电线杆,被海风侵蚀得发黑的低矮房屋,远处铅灰色海面翻涌着浑浊的浪沫。死气沉沉。
苏念拧干最后一块湿布,随手扔在墙角。她走到窗边,冰冷的雨水被风斜吹进来,打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她点燃一支新烟,目光落在楼下那条泥泞的主街上。几个穿着破旧雨衣的身影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像移动的灰色幽灵。视线尽头,一栋临街的、更大的两层旧屋紧闭着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字迹模糊的旧招牌,依稀能辨认出“渔获”的字样。位置尚可,门面够大,最重要的是——足够破败,意味着足够便宜。
一丝冰冷的算计在她眼底闪过。周凛留下的那十万块,每一分都是复仇的弹药,不能浪费在无谓的生存挣扎上。开一间画廊,是她计划的第一步。艺术曾是周凛用来包装自己、洗白肮脏的华丽外衣,那么,她就要用这外衣的碎片,去割开他的喉咙。而那个躺在地板上半死不活的“江迟”,他那张过于年轻、此刻写满脆弱的脸,和他锁骨上那个暧昧不明的纹身,或许……也能成为这计划里一件特别的工具。一个吸引人注意力的“艺术品”?一个证明她并非一无所有的“装饰品”?她还没想好,但废物利用,总比烂在这里强。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苏念没有回头。江迟似乎醒了,或者只是被寒冷和疼痛折磨得无法安睡。她听见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每一次都牵扯着伤口,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试探的呼唤。
“……念姐?”
苏念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个称呼来得突兀又自然,带着一种雏鸟般的依赖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海。
雨声淅沥,房间里只剩下江迟压抑的喘息和窗外单调的风声。又过了许久,久到苏念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一个更轻、带着更多不确定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是谁?”
苏念终于转过身。江迟挣扎着半坐起来,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泡过的纸,包扎伤口的白布边缘又渗出了点点暗红。他微微仰着头,灰绿色的眼睛看着她,里面盛满了巨大的、几乎将他压垮的茫然和恐惧。那眼神清澈又脆弱,像暴风雨后碎裂的玻璃,映不出任何过往的倒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对眼前唯一存在的依赖。
“江迟。”苏念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叫江迟。是我捡回来的麻烦。”
“江……迟……”他喃喃地重复着,眉头困惑地皱起,似乎在努力咀嚼这两个陌生的音节,试图从中挖掘出一点关于自己的痕迹,但显然失败了。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地板。
苏念的目光扫过他那只突兀的手套,又落回他迷茫的脸上。“能站起来吗?”她问,语气是命令式的。
江迟瑟缩了一下,灰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显然对之前那场粗暴的“治疗”记忆犹新。但他没有犹豫,或者说,他根本不敢犹豫。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撑着冰冷的墙壁,咬着牙,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剧烈地颤抖着,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试图站起来。每一次用力,额角的冷汗就密集一层,包扎处的白布迅速被新的血色浸染。他尝试了几次,腿软得像面条,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重重地跌坐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疼得眼前发黑。
苏念冷眼看着他徒劳的挣扎,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苍白面容和额角滚落的冷汗。直到他喘息着,几乎脱力地靠在墙上,她才走过去,弯腰,一把抓住他完好的右臂,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呃!”江迟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额头重重撞在苏念的肩头。冰冷丝滑的酒红色裙面贴着他滚烫的额头,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冷冽的、属于苏念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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