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在铺子里有些坐立不安，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又落回柜台那本摊开的拓本上。陈龙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这拓本果然有问题，“不干净”三个字在古玩行当里分量不轻，尤其是在他们老吴家这种与地下世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家族里，往往意味着麻烦，甚至是危险。
陈龙则安静地待在后面的小隔间里，他没有真的去收拾东西，那里本就整洁。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避开初次见面，以便在暗处观察。他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如同融入阴影，但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至前面的铺面，仔细体会着周围环境最细微的变化。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吴山居门口。门上的铃铛被推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叔！”吴邪立刻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来了。陈龙心神一凛，感知瞬间聚焦于门口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精干，穿着普通的夹克衫，脸上带着常年奔波留下的风霜痕迹，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种久经世故的沧桑和精明。他整个人给陈龙的第一感觉，就像一块被岁月和地下浊气反复冲刷过的顽石，坚硬、沉稳，内里却藏着无数沟壑与秘密。
最让陈龙在意的是吴三省周身萦绕的“气”。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气场，混杂着浓厚的土腥味（并非真正的泥土味，而是长期出入地下沾染的、属于古墓的沉晦阴冷之气）、淡淡的血腥煞气（并非杀人如麻那种，更像是与阴邪之物搏杀留下的印记），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与自身融为一体的警惕和算计。这股气息强大而内敛，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和排外性，与吴邪身上那种相对干净平和的气息截然不同。
而且，陈龙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御龙氏血脉，在感知到吴三省气息的瞬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反应——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遇到同类（都与非正常世界打交道）却又截然不同（气息性质迥异）的存在时，自然而然的审视与警惕。血脉之力微微流转，让他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清醒和洞察力。
“嗯。”吴三省应了一声，目光如电，先在吴邪脸上扫过，随即迅速将整个铺子扫视一圈，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这是常年行走在危险边缘养成的习惯。他的视线在通往后间的门帘处略微停顿了零点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三叔，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吴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吴三省没接话，他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柜台那本摊开的拓本上。他几步走过去，拿起拓本，仔细看了起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铺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吴邪屏住呼吸，看着三叔的表情，心里更加确定陈龙说得没错。
“这东西哪来的？”吴三省头也不抬，声音低沉。
“一个收旧货的朋友那儿收的，说是战国帛书的拓本，我看着有点意思就……”吴邪老实回答。
“有意思？”吴三省冷哼一声，打断了他，手指重重地点在拓本上那几个陈龙之前指出不协调的位置，“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纹路走向，这气口衔接，根本就不是原版帛书该有的东西！这是被人动过手脚的，里面掺了‘料’！”
他的用词和陈龙虽有不同，但指向的核心问题却惊人一致。陈龙在隔间里听得真切，心中对吴三省的眼力和经验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人果然不简单。
“掺……掺了什么料？”吴邪心里咯噔一下。
吴三省放下拓本，眼神锐利地看向吴邪：“这东西邪性得很，上面附带着不干净的气，甚至可能是一种古老的诅咒或者暗示。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没……没有啊。”吴邪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后间的方向，有些犹豫。
吴三省立刻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目光再次投向门帘，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冷意：“后面有人？”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吴邪知道瞒不住，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是我店里新来的伙计，叫陈龙。他刚才……也看出这拓本有点问题。”
“哦？”吴三省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一个普通的店铺伙计，能看出这种连一般行家都未必能察觉的隐秘？他不动声色，“叫他出来。”
吴邪只好朝后面喊道：“陈龙，我三叔来了，你出来一下。”
陈龙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体内因警惕而微微加速的血脉流动，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当他走出后间，完全暴露在吴三省视线下的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吴三省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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