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日子,规律得近乎刻板。
晨钟鸣响,监生们便需起身,整理内务,前往广业堂或彝伦堂早读。上午是博士或助教讲授经义,下午则是自习或习练六艺中的“数”、“射”等科目。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点卯,核查人数,之后方可自由安排,但严禁夜游喧哗。
林琛很快适应了这种节奏。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表面上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正统”知识,从四书五经到本朝律法、典章制度。他惊人的记忆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使得他在应对博士们的课业提问和旬考时,显得游刃有余,引经据典虽不算出彩,却也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
这让他迅速摆脱了“关系户”的初步质疑,至少在学业层面,赢得了部分监生和讲官的基本认可。那个坐在前排、背脊挺直的监生,名叫赵守正,偶尔会与他讨论几句经义注解,态度严谨而认真。而那个靠窗死记硬背的,叫李志远,则对林琛能快速理解并记忆晦涩章句的能力颇为羡慕。
但林琛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他真正的精力,投入在两个方面:一是利用国子监藏书楼的丰富藏书,深入了解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地理人文、经济状况,填补原主记忆的空白,并寻找“新学”可以切入的缝隙;二则是在日常的言行中,极其谨慎地、潜移默化地播撒“格物穷理”的种子。
这日午后,自习时间。广业堂内颇为安静,监生们或埋头苦读,或低声交流。
阳光透过高窗,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琛正对着一本《九章算术》蹙眉沉思,书上的一道“盈不足”问题,表述繁复,解法迂回。他习惯性地用手指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简洁的二元一次方程组,瞬间便得出了答案。
坐在他旁边的赵守正恰好瞥见,见他纸上尽是些看不懂的符号(xy,加减号在林琛笔下已尽量简化但仍显怪异),不由好奇问道:“林兄,你这是……何种算法?竟如此简捷?”
林琛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放下笔,故作平常地解释道:“哦,这是学生从前在一本西域算学残卷上看到的符号,用以代替未知之数,列出等式,求解更为便利。赵兄若有兴趣,我可为你讲解一二。”
赵守正虽醉心经义,但对数算也颇有涉猎,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林琛便用最浅显的语言,将设未知数、列方程的基本思想讲了一遍,并就用刚才那道题做了演示。他没有引入太多现代符号,主要用文字叙述,但内在的代数思想已经让赵守正听得目眩神驰。
“妙啊!如此一来,许多繁杂问题,皆可迎刃而解!”赵守正抚掌低叹,看向林琛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林兄果然博闻强识,此法若能推广,于户部清丈田亩、兵部计算粮饷,大有裨益!”
他们的讨论引起了附近几个对数算感兴趣的监生围拢过来,包括李志远。林琛趁机将一些基本的数学思想,如比例、函数雏形(未提名词)、几何证明的逻辑性等,融入具体问题的讲解中。他讲得深入浅出,逻辑严密,与《九章算术》中某些依赖灵光一现的“术”相比,显得更具普适性和系统性。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以往觉得艰深晦涩的算学问题,在林琛的拆解下,似乎变得清晰明了了许多。
“林兄此法,近乎‘道’矣!”一个监生感叹道。
林琛谦逊地摇头:“不过是工具罢了,犹如工匠之规尺,旨在更有效地‘格物’,探究事物之本源规律。”
他将数学重新定义回“格物”的范畴,巧妙地避开了可能被视为“奇技淫巧”的指责。
类似的情景,在后续的日子里时有发生。有时是在讨论《诗经》中动植物形态时,林琛会不经意地提及一些简单的分类学思想;有时是在谈及天文(钦天监观测结果会抄送国子监一份)时,他会用几何模型解释日月运行、四季更替,虽仍托言“古人猜想”或“西域学说”,但其逻辑自洽性远超当时的浑天说宣夜说之争,引人深思。
他甚至在一次习射课上,凭借对人体力学和抛物线原理的粗浅理解,调整了李志远那总是脱靶的射箭姿势,几句话的点拨,竟让李志远的命中率显着提高,引得教习武官都侧目不已。
林琛的“格物”之说,以及他那些看似零碎却总能切中要害的“小技巧”,开始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他并未建立什么学派,也没有公开宣讲惊世骇俗的理论,只是通过解决具体问题,展示了一种不同于死读经书、更注重实证与逻辑的思维方式。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效果初显。以赵守正、李志远为首的七八个监生,渐渐聚集在林琛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以探讨“实学”为主的圈子。他们称林琛为“林兄”,虽仍以科举为正途,但内心深处,已对那种空谈性命义理的学风产生了些许怀疑,开始重视起那些能解决实际问题的“经世致用之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大明:我的知识就是权杖请大家收藏:(m.2yq.org)大明:我的知识就是权杖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