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运河,水色苍茫。官船扯满风帆,沿着古老的航道破水南行。两岸的杨柳已褪尽绿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偶有未化的残雪点缀在枯黄的草甸上,平添几分萧瑟。
林琛独立船头,身上已换上了象征三品大员的绯色官袍,袍服在猎猎江风中鼓荡。他手中并无尚方宝剑的实体——那更多是一种象征性的授权,真正的威慑力来自于他怀中那卷明黄圣旨和“便宜行事”的特权。身后,是周大锤精心挑选的十名王恭厂护卫,皆配备了最新改进的“迅雷铳”,以及工部都水司一位姓陈的老主事和几名精通算学、测量的年轻吏员。钱太监也被黄锦指派随行,名为协助,实为监军,亦或是皇帝的另一重耳目。
离京越远,林琛的心却愈发沉重。京城的风波看似暂时甩在身后,但前路江南,是龙潭虎穴,是严党和其爪牙冯保经营多年的地盘。他此行,不仅要与天灾搏斗,更要与人祸周旋。
十数日后,官船驶入南直隶地界。天气愈发湿冷,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飘着若有若无的雨丝,这便是江南的冬雨,缠绵而阴冷。运河两岸的景象也逐渐繁华起来,村镇连绵,商船如织,与北方的粗犷荒凉截然不同。然而,在这片富庶的表象下,林琛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安。水位明显偏高,不少低洼处的农田已被淹没,形成一片片泽国。一些河堤上,能看到蚂蚁般密集的民夫正在忙碌,但秩序显得有些混乱。
“大人,前面就是常州府地界了。”陈主事指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城郭轮廓说道,“据报,此处运河支流与太湖交汇,堤防最为吃紧。”
林琛点了点头:“传令,不入常州府城,直接去堤防险段!”
官船靠岸,早有闻讯的常州知府带着一众属官在码头等候。那知府姓潘,五十岁上下,面团团一张脸,见到林琛这位年轻的钦差,脸上堆满了热情却难掩疲惫的笑容。
“下官常州知府潘汝桢,恭迎林部堂!部堂一路辛苦,还请先至府衙歇息,容下官为您接风洗尘……”
“潘大人不必多礼。”林琛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直接问道,“堤防情形如何?险情在何处?民夫物料可还充足?”
潘知府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叹气道:“不瞒部堂,情形……不容乐观啊!今夏雨水过多,太湖水位居高不下,压力全在沿湖沿河堤坝上。虽日夜抢修,奈何……奈何物料短缺,尤其是合格的青条石和巨木,价格飞涨,府库早已空空如也。下官……下官已是焦头烂额……”
又是物料短缺,价格飞涨!林琛心中冷笑,这与通惠河、王恭厂的套路如出一辙。
“带本官去最危险的地段看看。”林琛不容置疑地说道。
潘知府无奈,只得引着林琛一行人,冒着淅淅沥沥的冷雨,来到一处名为“龙王口”的险段。此处是运河一条重要支流汇入太湖的咽喉之地,水流湍急,浪涛不断拍打着看起来并不算坚固的土石堤坝。堤坝上,成千上万的民夫在官吏的呵斥声中,肩挑手扛,将一筐筐泥土和碎石加固堤身,景象悲壮而混乱。
林琛仔细观察着堤坝的结构和材质,眉头越皱越紧。他随手从堤坝上抠下一块用于护坡的所谓“青条石”,入手轻飘,质地疏松,用力一掰,竟有碎石屑落下!
“潘大人,这便是府库采购的‘青条石’?”林琛将石块递到潘知府面前,声音冰冷。
潘知府额头瞬间冒汗,支吾道:“这……这……市面紧缺,不得已……不得已采购了些许……”
“些许?”林琛指着漫长的堤线,“本官一路行来,所见护坡石料,大半皆是此等货色!以此筑堤,与沙土何异?如何抵挡风浪?!”
他不再理会面色惨白的潘知府,转身对随行的吏员下令:“立刻测量此段堤坝各处高程、坡度、基宽!取样检测所有石料、木桩强度!陈主事,你带人核算现有民夫人数、工效,以及已消耗物料账目!”
“是!”陈主事和吏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拿出林琛提前准备好的各种测量工具和记录表格,开始工作。他们的专业和高效,与地方官吏的混乱管理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琛又走到一群正在休息、衣衫褴褛的民夫中间。民夫们见到这么大的官,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都起来,本官问你们几句话。”林琛语气放缓,“每日工食多少?可曾足额发放?”
民夫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一个胆大的老者颤巍巍道:“回……回青天大老爷……每日说是给三升米,十文钱……可……可到手能有两升米,五文钱就不错了……还……还时常拖欠……”
克扣工时!林琛眼中寒光一闪。他强压怒火,又问了物料搬运、堤坝夯实等具体情况,民夫们七嘴八舌,无不透露着管理混乱、官吏层层盘剥的现状。
当晚,林琛谢绝了潘知府安排的接风宴,就在堤坝旁临时征用的一处民房里,听取陈主事等人的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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