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驿的惊魂与那绺青丝带来的刺痛,如同淬火的冰水,让林琛在返京的最后一段路上,彻底沉静下来。所有的愤怒、焦虑与杀意,都被压缩、凝练,化作眼底深处一抹不起波澜的幽暗。
当北京城那巍峨的灰色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已是初冬时节。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吹打着官道上稀疏的行人。与离京时悄无声息不同,这一次,林琛返京的消息早已传开。
队伍刚至朝阳门外,眼前的景象便让众人心中一凛。
城门两侧,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马。
左侧,是以工部尚书(此前一直告病)、左侍郎为首的一众工部官员,个个身着整齐的官袍,脸上堆着热情却难掩僵硬的笑容,见到林琛车驾,纷纷上前躬身行礼,口称“恭迎部堂回京”、“部堂江南辛苦”,言语间极尽奉承,仿佛昔日阳奉阴违、暗中下绊子的不是他们一般。显然,冯保倒台,张裕岌岌可危,这些严党羽翼已然胆寒,急于修补关系,至少表面如此。
而右侧,人数更多,气势也更盛。为首的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他亲自带着一队内侍和锦衣卫在此迎候,这排场非同小可。黄锦依旧是那副平和沉稳的模样,但看向林琛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他身后,除了宫中仪仗,竟还有几位都察院、翰林院的官员,这些人大多神情严肃,看向林琛的眼神中,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侍郎,一路风尘,辛苦了。”黄锦迎上前,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陛下口谕,林侍郎返京,不必先回府邸,即刻入宫觐见。”
“臣,领旨。”林琛下马,恭敬行礼。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踏入京城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
他没有多看那些工部官员一眼,也无暇与黄锦多做寒暄,便在其引领下,穿过一道道宫门,再次踏入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禁城。
依旧是玉熙宫,依旧是那浓郁的檀香与丹药气息。只是这一次,殿内除了盘坐于蒲团上的嘉靖帝和侍立一旁的黄锦,还多了一人——次辅徐阶。他垂手站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臣,工部右侍郎林琛,奉旨返京复命,叩见陛下!”林琛依礼参拜。
“平身。”嘉靖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锐利,“江南之事,朕已尽知。你做得好,做得很好。”
“此乃臣分内之事,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江南百姓协力,方能不负圣望。”林琛谦逊道。
“冯保一党,罪证确凿,朕已下旨严办。此獠盘踞江南,蠹国害民,若非爱卿明察秋毫,雷霆一击,不知还要遗祸多久!”嘉靖帝语气转冷,显然对冯保之行径深恶痛绝,“只是……朕听闻,此事似乎还牵扯到朝中官员?”
来了!林琛心中一凛。皇帝这是在明知故问,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和分寸。
他略一沉吟,从袖中取出那枚象牙令牌的拓印,双手呈上:“回陛下,臣在江南查案期间,屡遭刺杀。于刺客身上,搜出此物。经查,此令牌乃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张裕之私物。臣……不敢妄断,仅将实情呈报陛下圣裁。”
他没有直接指控张裕,更没有提及严世蕃,只是将证据客观呈现。扳倒严嵩是系统任务,也是他的目标,但他深知此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得过于咄咄逼人,有结党攻讦之嫌。
嘉靖帝接过拓印,看了一眼,随手递给旁边的黄锦,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林爱卿,你于江南治水,除了查案,于水利本身,可有心得?”
林琛知道,这是皇帝在考察他“格物”之学的实际应用,也是在给他机会进一步展现价值。他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关于太湖流域水文特点、堤防工程改良、物料管理新法以及后续维护建议等,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地陈述了一遍,其中不乏运用了现代水利和工程管理的思想。
嘉靖帝听得颇为仔细,偶尔还会问上一两个关键细节。一旁的徐阶,虽然依旧沉默,但垂下的眼帘下,目光微微闪动。
“嗯,言之有物,切中肯綮。”嘉靖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格物致用,果然在于实干。徐卿,你以为如何?”
徐阶这才微微躬身,声音平和:“陛下圣明。林侍郎年轻有为,勇于任事,更兼学识渊博,于实务一道见解独到,实乃国家栋梁之材。老臣以为,当量才重用。”
他没有对江南案本身发表看法,却对林琛的能力给予了高度肯定,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嘉靖帝“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挥了挥手:“林爱卿一路劳顿,先回府歇息吧。明日大朝,朕自有安排。”
“臣,告退。”
退出玉熙宫,林琛在黄锦的陪同下向外走去。
“林侍郎,”黄锦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江南风大,京城也不平静。张裕……已被停职,在家候参。不过,有些人,树大根深,盘根错节,非一日可撼动。陛下……自有圣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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