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乌蒙弦歌
主题:承命与初战
第11章:学生的醒来
(起)
贵阳,省立中学,医务室。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糊着宣纸的窗格,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惨淡的方格。消毒水与陈年草药混合的气味凝固在凝滞的空气里,夹杂着病人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衰败气息。五张病床一字排开,上面躺着五个少年人——李水生、赵小虎、钱满仓、孙秀儿、周福贵。他们已这样无声无息地躺了整整五天。
陈校长背着手,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踱步。他的布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枯燥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眼眶深陷,颧骨突出,不过五日工夫,仿佛老了十岁。花白的头发凌乱地翘着,原本挺括的长衫也皱巴巴地挂在身上。他时不时停下脚步,凑到某张病床前,俯身细看学生的脸,手指颤抖着去探他们的鼻息——那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还没醒?”秦医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他提着热水壶进来,看了看陈校长灰败的脸色,叹了口气,将壶轻轻放在炭炉上。“校长,您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
陈校长缓缓摇头,目光没有离开学生们苍白的面孔。“我睡不着啊,老秦。”他的声音干涩,“你看水生这孩子,五天前还在课堂上问我《山海经》里的龙是什么样子,活蹦乱跳的……现在却……”他说不下去了,喉结滚动了一下。
秦医生默默走到李水生的床前。少年双眼紧闭,眉头却锁得死死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即使在昏睡中,身体也会偶尔抽搐一下,仿佛正遭受着无形的折磨。秦医生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搭了脉,眉头越皱越紧。
“脉象沉细欲绝,时而又促急如奔马……邪气缠心,神不守舍啊。”秦医生低声说,语气里满是困惑与无力,“我行医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症。汤药灌下去如石沉大海,针灸刺穴也毫无反应,就像是……魂被勾走了。”
“魂被勾走了……”陈校长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银发绿眼的年轻先生——方圆。他离去前那凝重的神色,那句“此病非同寻常”,还有他留下的那几张朱砂写就、笔迹古怪的“清心辟邪符”。
陈校长走到窗边的桌子旁。桌上摆着一只白瓷碗,碗底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水渍。那是他按照方圆的嘱咐,每日用清水化开一张符纸,蘸着棉签为五个学生擦拭额头、手心、脚心后剩下的符水。起初几日,这符水似乎有些微效,学生们的抽搐会略平静些,但很快又恢复原状。到昨日,符纸只剩最后一张了。
陈校长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展开。里面静静躺着最后一张黄符,朱砂的纹路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的光泽。他盯着这张符,仿佛盯着最后的希望,又像是盯着绝望的判决书。
“方先生……你究竟在哪里?”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无声地问。乌蒙山方向传来的零星消息——军队封山、怪事频发——让他心头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方圆一去五日,音讯全无,只怕是凶多吉少。而这五个孩子……
“咳咳……”一阵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突然响起。
陈校长和秦医生同时勐地转头。
病床上,靠窗的李水生,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他的手指在被褥上无意识地抓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水生?!”陈校长一个箭步冲到床前。
李水生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缝。那眼神空洞、涣散,仿佛蒙着一层浓雾,对不准焦距。他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开合,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黑……好黑……”
“水!快拿水来!”陈校长急声道。
秦医生已倒好了温水,小心地扶起李水生的头,用勺子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温水顺着唇缝渗入,李水生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丝。他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终于落在了陈校长焦急的脸上。
“校……长?”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是我!是我!水生,你感觉怎么样?”陈校长握住了少年冰冷的手,那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李水生断断续续地说,眼神里残留着巨大的恐惧,“到处都是黑的……水……黑色的水……从山里涌出来……山在哭……龙……龙在叫……好疼……”
他的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却让陈校长浑身一颤。黑色的水?山在哭?龙在叫?这和他们发病前,方圆在课堂上讲述《山海经》时提到的某些虚幻意象,以及后来私下与他交谈时透露的“地气紊乱”、“山灵哀鸣”隐隐对应!
难道……方圆的判断是对的?这怪病真的与山有关?
就在这时,旁边的病床上也传来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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