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活了三十来年,头回觉着自己命这么金贵。他搂着陈十安不撒手,说啥要晚上安排一顿。
陈十安本来想不去,没办法,兜里没钱,腰杆子不硬啊,可一听老六烧烤四个字,肚子里那点馋虫又被勾起来了。
这些年老陈头每次喝多了,就抱着酒瓶子吹牛逼,说城里羊肉串撒完孜然能香二里地,馋的他小时候没少淌哈喇子。
“那……那行吧。”
陈十安咽了口唾沫,假装勉强地点点头。
“不过二狗哥,咱简单吃点就行,别破费。”
“破费个屁!跟哥还客气啥?”李二狗眼睛一瞪,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外拉。
“走!哥跟你说,老六家羊肉小串那叫一绝,嘎嘎香!今天咱哥俩必须好好喝点,给你压压惊……啊呸,是给我压压惊!”
两人出了裤裆街,李二狗显然是熟门熟路,一边走一边唾沫横飞地介绍:
“就前头拐弯那家老六烧烤,看见没?开了十几年了,味儿贼正!他家的肉筋、板筋、腰子……”
陈十安听着,目光随意地扫过街道两旁。
等拐过弯,看到苏家面馆的招牌时,他整明白了。老道外这片儿,就属这条街最热闹,各种老字号小店扎堆儿。
“咋地了老弟?瞅啥呢?”
二狗见他脚步慢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哦,苏姐家面馆啊,她家面挺实惠,就是最近好像买卖不咋好。”
两人正说着话,面馆里蹿出个半大小子,校服外套敞着怀,呼哧呼哧跑到二人跟前,急切道:“大哥——你等一下!是我!”
陈十安和李二狗都是一愣,看过去。
一看是个半大孩子,李二狗乐了,用胳膊肘捅了捅陈十安:“行啊老弟,这才来一天,就有小弟了?”
那少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声“大哥”叫得有点突兀,尴尬地搓了搓手,但马上又被急切取代。
他冲到陈十安面前,语速飞快:“哥!上午你是不是在我家吃的面?就是苏家面馆!你还跟我妈说……说她撞邪了,记得不?”
陈十安看着这少年,眉眼间确实跟那苏姐有几分相似。
他心下明了,这是苏姐的儿子,看来后厨那只食噎鬼已经不甘心只影响气运,开始作妖了。
他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等他继续说下去。
少年带着哭腔一口气说道:“哥,你上午跟我妈说那话我全听见了!今天下午我妈在后厨刷桶,咣当一声,脑袋被按泔水桶里了!要不是我拽得快……人就没了!”
陈十安听完,火“噌”就冒出来了:食噎鬼啥前儿这么狂了?低级鬼崽子也敢害命?规矩都他妈让狗吃了!
按照他们鬼医一脉医书里记载,这食噎鬼不过是些贪恋食物残渣、带着点怨气的低级鬼物,通常也就躲在厨房角落,偷偷吸点油烟气,顶天了让主人家破点小财,运势低靡一阵子。时间长了,自己也就慢慢消散了。
可眼前这个,竟然敢不守规矩,直接上手害命了?!想把一个大活人生生按在泔水桶里淹死??
他咬得后槽牙“咯吱”响:“带路!今儿不把它鬼毛薅光,我陈字倒着写!”
李二狗在后头忙跟上。
苏家面馆晚上没营业,门板半掩,大堂开着灯。
少年推开门,苏姐躺在收银台旁的折叠床上,脸色煞白。
她见陈十安进来,眼泪直接下来了,起身就要下跪:“小兄弟,大姐有眼不识真人,这屋子闹鬼,可全家就指着面馆过活呢,你救救咱娘俩吧!”
陈十安侧身受了一半,算是领情,嘴里赶紧说:“大姐有话好好说,您别这样,我年纪小,怕折寿!这事儿我接了,你先给我来碗面汤垫垫肚,一会儿好干活。”
苏姐忙不迭去后厨,手抖得勺都拿不稳,洒了一地。
陈十安则满屋溜达观察。
铺子前堂后厨一共二十来步,灶台贴着灶王老爷旧画。
后厨旮旯的地沟口漂一层黑油,他蹲下去,拿炉钩子敲敲地漏,铜铃立刻“叮叮”回应。
“鬼东西藏这儿了。”陈十安冷笑。
他回头冲少年伸手道:“先谈价,后干活,鬼医规矩。”
老头子曾说过,鬼医行医治病,不管是人是鬼,都是在干预因果。所以必须索要报酬。钱财、物品、甚至一个承诺都行,有了这个交换,因果才算两清,不会反噬到身上。
“管一个月面条,一天三顿,外加……两百块钱!”
少年猛点头,二狗在旁边听得直捂脸:这傻狍子,人家救命钱你都不好意思多要点!
陈十安却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开了天价,他清清嗓子:“成交!再给我添瓶大白梨汽水,要冰的!”
其实这食噎鬼弱的一批,但逃命功夫却一绝,滑不溜手,一个大意就容易跑了。要收拾食噎鬼,就得先让它吃饱喝足放松警惕!
吃饱肚子后,陈十安让苏姐把剩的面汤和厨房的两根火腿肠、半盘饺子、一斤牛肉全倒盆里,又撒两把辣椒面、浇半壶白酒,搅成一锅鬼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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