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平息,硝烟散尽,长街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昭示着方才的惊心动魄。骆云曦的目光越过谢无极坚实的肩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脸心有余悸与深切关切的顾三针。
她轻轻自谢无极怀中退出,快步走到顾三针面前,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时,给了他一个短暂却极为用力的拥抱。“三针!”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是发自肺腑的感激,“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帮我取出了脑子里那些该死的东西!”没有他精湛的医术与当机立断,她或许将永远沉沦在那片被精心编织的虚假记忆之海中。
顾三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弄得一怔,随即敏锐地感受到身后那道几乎要将他冻僵的冰冷视线,立刻讪笑着轻轻推开骆云曦:“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能回来就好!不过这拥抱太热情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向脸色已然黑沉如水的谢无极,忙不迭地表明立场。
谢无极的手确实在骆云曦抱住顾三针的那一刻就抬了起来,但最终还是克制地放下了。他清楚落落只是出于纯粹的感激,然而那股深植于骨髓的、几乎化为本能的独占欲,依旧让他胸口闷胀不适。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却不容置疑地重新将骆云曦揽回身侧,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肩臂,声音放得低柔:“落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上车。”
骆云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眸中暖意褪去,骤然冷凝如冰:“再等等,还有一件事。”她的目光如利刃般扫向被两名暗卫死死押着、面无人色的纪忘忧,“带他过来。”
纪忘忧被粗暴地推搡至面前,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涕泪纵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姑娘!骆姑娘!饶命……饶命啊!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救过您的命啊!求您看在当初悬崖之下,我耗尽心力将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份上,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骆云曦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眼神复杂难辨,愤怒与厌恶交织,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这份扭曲执念的怜悯。她冷冷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放心,纪忘忧,我不会取你性命。我的命,确是你从崖下捡回来的,这份救命之恩,我骆云曦铭记于心。”
纪忘忧闻言,眼中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却听骆云曦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凌厉如刀:
“但是!”她的声音猛然拔高,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与心痛轰然爆发,“你为了一己私欲,用那般阴损歹毒的手段,强行锁我记忆,让我浑噩度日,忘尽前尘,与至爱生生分离!你可知道,就因为你!”
纤白的手指猛地指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谢无极,她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就因为你这自私之举,他这一年是如何熬过来的?!青丝成雪,心如死灰!为了寻我,他几乎踏碎山河,掀起血雨腥风,手上沾满鲜血,变得几乎不像他自己!这份如山罪业,这锥心之痛,你纪忘忧,担当得起吗?!”
谢无极听到她竟知晓这一切,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要侧过头,避开她此刻可能投来的、任何一丝审视或怜悯的目光。她知道了……知道他这一年的疯狂,知道他双手沾满的血污,知道他已非昔日那个清明的云昭太子……她会不会畏惧?会不会厌恶?会不会嫌弃他这一头因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而早生的华发?
骆云曦并未立刻察觉谢无极细微的躲避,她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纪忘忧身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不是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你纪家祖传的医术吗?不是心心念念,要光复门楣,传承衣钵吗?”
她倏然转向顾三针,目光灼灼:“三针,把他带回去。他不是最擅长用针吗?我要你用你们的规矩,废了他行医施针的根基!让他永生永世记住,医术,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神圣之术,而非满足私欲、禁锢他人的邪恶工具!”
这个判决,远比直接杀了他更为残酷!纪忘忧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地,眼中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魂魄已然离体。
顾三针面色肃然,郑重颔首:“如此处置,恰到好处。既全了救命之恩,也罚了其过恶之心。落落,恩怨分明,佩服佩服。”他看得出,骆云曦并非嗜杀之人,此举已是她权衡之后的决定。
骆云曦最后看了一眼如同烂泥般的纪忘忧,对顾三针补充道:“至于纪家遗留的那些药方典籍,若其中确有于民有益、能造福苍生的,便由你斟酌处理,莫让先人心血湮没。但他此人——绝不能再仗此害人。”
处理完纪忘忧,骆云曦这才觉得堵在心口近一年那团浊气稍稍疏解。她长舒一口气,转身欲回到谢无极身边,却见他微微偏着头,视线低垂,竟似不敢与她直视,周身都笼罩在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低沉与不安之中。
她心头猛地一紧,不再多言,立刻拉着他略显冰凉的手,快步走向停在一旁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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