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张威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却烙印在陈序脑海。他攥紧名册,径直回到廨舍。
狭小的房间内,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关上门,世界骤然安静。
直接询问工匠的路已被张威彻底堵死。对手利用官场规则,抢先制造了完美的伪证。
但就此认输,绝非陈序的风格。
他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目光落在那份名册上。纸张粗糙,墨迹深浅不一。
“既然名册本身没有答案……”陈序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那就从名册之外寻找答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弃对“人”的直接攻坚,转向与工匠密切相关的“事”。
工作。以及工作中难以避免的意外——工伤。
染坊工作绝非易事。操作滚烫染缸,搬运沉重布匹,使用锋利工具,磕碰损伤是家常便饭。一个左利手在右利手设计的环境里劳作,发生工伤的概率、受伤部位,是否会有所不同?
一个思路如闪电般照亮混沌!
工伤记录!
任何正规工坊都会对工匠的意外伤害进行记录!这记录里会写明受伤时间、原因、部位!
张威能堵住工匠的嘴,能制造虚假证明,但他能想到去篡改所有染坊内部、看似与案件无关的工伤记录吗?
可能性极低!
这就是对手思维上的盲区!
陈序胸中块垒稍去,斗志重新燃起。他快速排除那些三五人的家庭式小作坊,将目标锁定在工匠超过十人、管理规范的二十余家染坊上。
接着,他利落地换下官服,穿上半旧青色直裰。镜中人瞬间从朝廷官吏变成了气质沉稳的行商。
未惊动任何人,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县衙,汇入街巷熙攘的人流。
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并非赵氏染坊,而是名单上另外两家规模相仿的染坊。先从外围入手,敲山震虎。
来到锦绣坊门前,空气中弥漫着染料混合的独特气味。他递上伪造的名帖,自称是邻县布商,欲大量采购特色染布。
大主顾上门,坊主不敢怠慢,热情迎入。
陈序与坊主寒暄后切入正题:“不瞒坊主,我那边合作的江南客商,最是在意工坊的仁德与管理。不知贵坊近期可曾有工匠因工受伤?”
坊主一听关系到大额订单,自然不敢隐瞒,主动唤来账房取来工伤记录册。
陈宇道谢接过,快速浏览。指尖划过纸页,目光精准捕捉关键信息。
一炷香后,他合上簿子。锦绣坊近两月有三起工伤,但都与目标不符。
他客气告辞,立刻赶往下一家。
在秋水阁,陈序再次拿到工伤记录册。他沉稳翻阅,忽然指尖在一行记录上停住。
记录显示:半月前,左利手挑染工王河,左手撑地按在碎裂缸片边缘,手掌被划伤见骨。
左利手!手部受伤!伤口颇深!
陈序心中一动,面上波澜不惊:“这位王河师傅手艺想必不错。受了如此重的伤,如今可还安好?”
坊主叹了口气:“王河挑染手艺确实好。可就在前几日,突然来辞工,说是老家有急事,工钱结算清楚就走了。”
突然辞工?在伤好之后,案发时间点附近?
陈序默默记下“王河”的信息。这是一个高度可疑对象!
紧接着来到第三家染坊。记录显示,十天前,左利手印花工李三调试器械时,右手小指被卷入齿轮导致骨折。
又一个左利手,受伤时间接近案发日。
陈序心思电转,将“李三”也列入可疑名单。
日头西斜,陈序站在僻静街巷转角,取出袖中被重新标注的名单。
名单上,原本只有赵氏染坊的李贵、孙旺。现在赫然增添了秋水阁王河、第三家染坊李三这两个全新的名字!
通过独辟蹊径的方式,陈序成功从信息海洋中精准筛选出新的疑点目标。
一股混合疲惫与兴奋的热流在胸中涌动。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嘴角勾起冷意。
张威以为凭借权势诡计堵死了所有的路。
他却不知,真正的猎人当发现惯常路径被破坏后,会从更广阔的天地间解读猎物的动向。
柳暗花明,新的战场已经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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