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衙后院的烛火,亮了一整夜。
陈序放下验尸格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正是最黑暗的时刻。
孙福落网,徐记绸缎庄被暗中监视,杜衡带着人日夜轮班盯紧吴府和瑞锦轩……一张大网正在缓缓收紧。但他比谁都清楚,吴志远这条盘踞钱塘十余年的地头蛇,绝不会坐以待毙。
“大人,”杜衡推门而入,带来一身寒气,“吴府有动静了。张威半个时辰前匆匆进去,至今未出。”
陈序指尖轻叩桌面。果然来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吴府方向:“让我们的人撤到二道街外,只留两个生面孔远远盯着。吴志远嗅觉极灵,逼得太紧反而会打草惊蛇。”
“可是孙福那边……”
“孙福的嘴再硬,也硬不过确凿的证据。”陈序转身,眸色沉静,“只要找到那批失踪的丝绸,就能把这条线彻底钉死。你继续查码头那几艘可疑的货船,特别是三天内要离港的。”
杜衡领命而去。陈序独自站在渐明的晨光中,指节微微发白。
他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已经结束了。
吴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废物!”吴志远一脚踹翻眼前的梨花木脚踏,眼中布满血丝,“一个小小的陈序,不过来了半个月,就把钱塘搅得天翻地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张威噗通跪地,冷汗浸湿了后襟:“大人息怒!实在是那陈序查案的手段太过刁钻,运河浮尸案他仅凭几处伤痕就锁定了李贵,孙福的事更是……”
“够了!”吴志远抓起砚台就要砸下,却在半空硬生生停住。他深吸一口气,将砚台轻轻放回原处。
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他走到张威面前,俯身盯着他:“孙福落网,徐明被盯上,下一步就是你和我。陈序的爪子已经伸到我们喉咙口了,你明白吗?”
张威浑身一颤:“下、下官明白……”
“你不明白。”吴志远直起身,冷笑一声,“你以为陈序会按部就班地查?他是在等我们自乱阵脚,等我们露出破绽。”
他在书房内踱了两步,突然停下:“既然他等着我们出错,那我们就送他一份大礼。”
张威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大人的意思是?”
“他不是靠着破获运河浮尸案扬名的吗?”吴志远眼中闪过狠厉,“那我们就从这里下手,让他身败名裂!”
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立刻去找李贵的婆娘王氏,给她二百两银子,再告诉她,若是不从,她那个在城南私塾读书的儿子……”
张威眼睛一亮:“下官明白了!让她翻供,就说陈序对李贵严刑逼供?”
“不止。”吴志远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按李贵手型特制的刑具图纸,你让人连夜打造,务必做出使用过的痕迹。还有,找两个面生的,扮作县衙差役,明日一早就去王氏家中‘安抚’,务必要让四邻都看见。”
张威接过图纸,手微微发抖:“那李贵在狱中……”
“一个‘不堪受辱、含冤自尽’的死囚,不是最好的证据吗?”吴志远语气平静得可怕,“狱卒老赵是你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可孙福那边若是招供……”
“一个杀人犯的供词,有多少可信度?”吴志远冷笑,“我们还可以反咬一口,就说陈序是为了掩盖自己制造冤案的罪行,故意找孙福来攀诬本官!”
他说着走到书案前,铺开奏疏用纸,提笔蘸墨:
“你再去联络王主簿,让他‘回忆’一下陈序查案期间是如何独断专行、排斥异己的。还有户房的刘书吏,让他准备好徐记绸缎庄的‘真实账本’,证明陈序所谓的证据都是伪造。”
笔尖在纸面上飞快移动,墨迹淋漓:
“我要亲自上书州府,弹劾钱塘县尉陈序——办案酷烈、滥用私刑、构陷良民、屈打成招!”
每一个字都带着狠绝的力道,几乎要戳破纸背。
张威看着吴志远狰狞的侧脸,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寒意。他知道,这是你死我活的搏杀,再无转圜余地。
“下官这就去办!”他躬身退出书房,脚步匆忙。
吴志远写完最后一句,将笔一掷。墨点溅在奏疏末尾,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晨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陈序啊陈序,”他低声自语,“任你手段通天,终究太过年轻。这官场,可不是光会破案就能玩得转的。”
天刚蒙蒙亮,陈序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大人,出事了!”杜衡的声音透着焦急,“李贵的妻子王氏一早就在县衙外喊冤,说您对李贵严刑逼供,致使她丈夫屈打成招!”
陈序披衣起身,动作不见丝毫慌乱:“来了多少人?”
“就她一个,但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百姓,指指点点的。”
“果然从运河案下手了。”陈序系好衣带,眼神锐利,“你去查查,王氏最近见过什么人,家里是否多了不明来路的钱财。特别是她那个在私塾读书的儿子,派人暗中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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