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地间最后一丝黑暗顽固地缠绕着钱塘县城。
陈序独自立在县衙最高的望楼上,夜风带着运河的水汽,掀起他青袍的一角,带来刺骨的凉意。他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此刻,他需要绝对的清醒,来审视这片他亲手扭转的棋局。
目光所及,县衙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更远处,零星灯火在沉睡的民居间闪烁。这份宁静,是他用命搏来的!
但陈序心中,没有半分松懈。
系统的尖锐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意识里——“清风会,高威胁敌对组织,优先铲除目标!”
他缓缓扫视着这座城池,记忆碎片飞速掠过脑海。
初来时的停尸房,冰冷绝望;周文正、吴志远的联手打压,步步惊心;张威之流的阴奉阳违,市井间的轻视流言……这一切,都曾像沉重的枷锁。
而现在呢?
吴志远、张威已成阶下囚,党羽星散。周文正对他这个“族兄看重”的下属,客气中带着忌惮。衙门之内,令行禁止,他推行的刑侦新法与管理条例,已然扎根!
“陈青天”的名声,更是在百姓中口口相传!
这是实打实的胜利!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用智慧、胆魄,数次险死还生拼杀出的地盘!
体内,系统能量因“秩序建立”而愈发充盈奔涌,证明他的道路正确无误。
可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融入夜风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
陈序肌肉瞬间绷紧,但并未回头。能悄无声息接近这里的,只有他如今最信任的人之一。
“大人。”杜衡的声音带着关切,在他身后三步外停下,“寅时已过,晨露寒重。”
陈序没有转身,目光依旧锁定远方黑暗中运河的方向,那里是清风会触角蔓延之地。“杜衡,你觉得,眼下这钱塘,算不算太平?”
杜衡沉默一瞬,沉声道:“在大人治下,奸邪伏诛,吏治清明,百姓安居,自然是太平景象。”
“太平?”陈序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为何,我总觉得这风里,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杜衡心头一震,立刻联想到那场“意外”大火,脸色凝重起来:“大人的意思是……清风会?”
“不止清风会。”陈序终于转过身,晨光未至,他的眼眸却亮得慑人,“别忘了周彦的警告。钱塘这点动静,恐怕早已入了某些‘大人物’的眼。这所谓的太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假象。”
他摊开手,仿佛要抓住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我们扳倒了吴志远,在清风会看来,可能就是拔掉了他们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甚至因此暴露了我们自己,成了他们需要清除的目标。而在临安那些真正掌权者眼里,我一个区区县尉,行事手段‘有悖常理’,是异数,是变数。用之?还是除之?恐怕只在别人一念之间。”
杜衡听得背脊发凉,他原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水面之下竟是更汹涌的暗流。“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应对?”陈序眼神锐利如刀,语气斩钉截铁,“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快得超出他们的预料!强到他们不敢轻易动我,强到即使清风会伸出爪子,我也能给他剁下来!”
他向前一步,逼近杜衡,压迫感十足:“杜衡,钱塘只是起点。我们在这里积累的每一点力量——你,衙内信得过的兄弟,初步建立的制度,民心的支持,都是我们走向更广阔天地的资本!”
杜衡看着眼前年轻的主官,那目光中的野心和冷静让他心潮澎湃,他猛地抱拳:“属下明白!无论前路如何,杜衡誓死追随大人!”
陈序重重拍了拍杜衡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再次转向东方。此时,天际那墨色终于被一道细微却无可阻挡的金线撕裂,黎明之光顽强地渗透出来,驱散黑暗,照亮了他坚毅的侧脸。
长夜将尽,但前路绝非坦途。
清风会的迷雾,朝堂的暗箭,都在前方等待着。
但他陈序,何曾惧过?
从停尸房爬出的那一刻起,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逆天改命!
钱塘的安定,是他亲手打下的根基,绝不是终点。接下来,他要带着在这里积蓄的所有力量,主动闯入那更大的漩涡中心!
是成为棋子,还是成为下棋的人?
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走吧。”陈序转身,步伐沉稳有力,走下望楼,“天亮了,也该让有些人,睡不着觉了。”
他的身影融入渐亮的晨光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钱塘的篇章即将翻过,而真正的征途,此刻,才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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