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人马卷起的烟尘终于彻底消失在暮色尽头,那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和嚣张的呼喝也渐渐远去。然而,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虽已不在,留下的却是弥漫在黄梅村上空、更为沉重粘稠的血腥阴霾,如同无形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张守仁独立于这片狼藉之前,身形挺拔如松,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正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泛白的印痕。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泥土、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涌入鼻腔,强行将胸腔中翻腾如岩浆的怒火与刻骨铭心的屈辱一点点压回心底最深处。
再睁眼时,那双眸子已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只是深处潜藏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冰冷。
他转向一旁脸色惨白、眼神涣散,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梅文镜,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梅家主,找些得力可靠的人手,将黄家这些人的尸身……都收敛了。寻个偏僻处,集中埋了。无论如何,人死灯灭,总归要入土为安,免得滋生疫病,也算了结一番因果。”他刻意避开了“妥善安葬”之类的词语,此刻的仁慈显得多余且虚伪。
梅文镜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闻言机械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招来不远处几个强作镇定、但腿肚子依旧在打颤的梅家管事,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吩咐了几句。那几个管事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组织人手去了,仿佛多留一刻都会被这浓郁的死气沾染。
张守仁的目光这才落到一直瑟缩在旁边、脸色煞白、满脸都是懊悔与愧疚的张道明和张道远身上。
他心中暗叹一声,语气刻意放缓,带着一丝宽慰:“道明,道远,这里没事了。你们先回家去,给你婶娘报个平安,就说我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挂心。告诉她,我处理完手头这点琐事,稍后就回。”
他顿了顿,看着两兄弟那惶惑不安的眼神,补充道:“至于其他的……今日之事错综复杂,非你等之过,不必过于自责。详细情形,待明日我再与你们细说。”
“是,三叔……我们……我们知道了。”两兄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又羞愧得无地自容,声音低哑地应着,几乎不敢抬头看张守仁的眼睛。
他们朝着张守仁和梅文镜匆匆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转身,踉跄着离开了这片如同修罗场般的宅院门前,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仓惶无助。
待两个侄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张守仁才重新转向梅文镜,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不容置疑:“梅家主,外间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谈谈吧。漕帮虽去,但留下的烂摊子不小,许多事情,需得你我尽快议定章程,否则后患无穷。”
梅文镜此刻心神俱疲,但也知事关重大,强打起精神,默默点了点头。
他与张守仁,以及几位同样面带忧色、身上血污未干的梅家核心成员,一同迈步,再次踏入了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鸿门宴与血腥屠杀的黄家客厅。
厅内的景象比之外面更加触目惊心。奢华的红木圆桌上,残羹冷炙与倾倒的酒壶混作一团,精美的瓷盘碎裂在地。而
最刺眼的,莫过于主位墙角那摊已经半凝固的、呈现暗红色的粘稠血迹——那是黄德林生命最后的印记。
几人下意识地绕开那摊血迹,在远离那片区域的几张尚且完好的梨花木椅上落座。
众人沉默地坐着,厅内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窗外的暮色透过窗棂,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晦暗不明。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终还是张守仁率先打破了死寂。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坦诚的歉意:“梅家主,诸位,今日之局,演变至此,实乃我张家考虑不周,连累梅家一同受此大辱,并背负上沉重负担。守仁在此,深感愧疚。”
他目光扫过梅家众人,语气诚恳,“我确实不知,道明那孩子会因心中忧惧,擅自前往县城寻道远求助,更万万没有料到……道远请来的并非普通援手,而是漕帮这尊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神,最终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打乱了所有计划。”他这番话并非推诿,漕帮高强的横插一杠,确实让他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梅文镜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连忙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守仁兄……唉,张爷,您万万不可如此说!此事突发,您亦是被蒙在鼓里,何错之有?要怪,只怪那漕帮之人太过狠毒贪婪,视我等乡民如猪狗,肆意凌辱掠夺!我等……我等实力不济,只能任人宰割……”他语气中带着后怕与深深的无力感,同时对张守仁的称呼在不自觉中又变回了更显恭敬的“张爷”。
经此一夜,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家老三,不仅实力远超他想象,那份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冷静、甚至能与虎谋皮周旋的隐忍与决断,更让他感到心惊胆战,不敢有丝毫怠慢与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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