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心焚夜
城西小院,书房。
药香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在空气中静静弥漫,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
江临渊额上随意覆着一方细棉布,边缘已渗出暗红。他脸色因失血泛着倦怠的苍白,却并未在沈家久留,只稍作处理便坚持告辞。此刻他靠坐在圈椅中,任由十一沉默而熟练地为他重新清洗额角与膝上更严重的伤口。十一的动作利落精准,显然对此早已准备充分——上好的金疮药、消炎的药粉、洁净的绷带一应俱全,远比沈府大夫匆忙间的处理要专业得多。
书房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灯火跳跃,映着江临渊平静无波的脸。
身体的疼痛是真实的,但于他而言,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必要代价,与计划中并无二致。
而在镇国公府的暖玉阁,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压抑。
沈清辞独自坐在内室,窗外暮色渐沉,将她纤细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芳儿被她屏退,她需要绝对的安静。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今日的画面——周太医那笃定而恶毒的“喜脉”诊断,周遭冰锥般刺骨的鄙夷目光,慕夫人伪善面具下藏不住的冷笑,沈清秋看似担忧实则淬毒的言语……
以及,那个在万千瞩目与唾弃中,一步一跪,以血肉之躯为她劈开污秽,硬生生将“失贞”扭转为“风流债”的身影。
在他跪行而至,抬头望向她的那一刻,那双清澈坚定、甚至带着奇异平静的眼睛,像一道强光,骤然照进了她被仇恨冰封、暗无天日的内心。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股陌生而灼热的情感,如同绝境中窥见的一线生机,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她冰封的心脏剧烈抽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是什么?是感动?是依赖?还是……
她不敢深想。
前世的背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她信任的代价。慕容璟昔日又何尝不是温柔缱绻,最终却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而就在这时,江临渊离去前,那看似平淡无奇、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话语,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沈小姐不必挂怀,不过是权宜之计,一场戏罢了。在下与小姐初衷未改,待风波平息,婚约解除,各自安好。”
一场戏罢了。
初衷未改。
婚约解除。
这几个字,如同三根冰冷坚硬的楔子,精准而残忍地钉入了她刚刚裂开一丝缝隙的心防。
是啊,一场戏。
他做得如此逼真,如此惨烈,不过是为了维护“盟友”,为了他自身“顺利退婚”的计划。
他与她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冰冷的交易与合作。
他今日的“担当”,与她前世渴求的“真情”,本质截然不同。
心头那丝刚刚萌芽、连她自己都尚未辨明是何物的奇异情感,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如同被狂风席卷的微弱火苗,瞬间熄灭,只余下一点冰冷的灰烬。
沈清辞,你又在痴心妄想什么?
她在心底狠狠质问自己。
你从地狱爬回来,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再次陷入这些无谓的情感纠葛!你的心,早该死了!
滔天的恨意再次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而上,迅速淹没了那片刻的动摇与软弱。
她眼底刚刚泛起的一丝波澜彻底平复,重新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寒冰,甚至比之前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她抬手,指尖抚过眼角,那里干涩无比,没有任何湿意。
很好。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情感。
她只需要复仇,只需要让所有负她、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江临渊,一个强大而危险的盟友,一个心思深沉的合作者。
仅此而已。
就在她强行将所有软弱的情绪压下,只剩下冰冷的算计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如同落叶触地般的三声叩响——
这是玄影返回的暗号。
沈清辞眼神微凝,低声道:“进来。”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正是被派去监视慕容璟的暗卫玄影。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
“小姐,目标今日申时三刻,于城西‘听雨轩’茶楼雅间,秘密会见了二小姐沈清秋。二人密谈约一炷香时间,期间屏退左右。属下无法靠近,但见二小姐离去时,眼角微红,似有泪痕,而慕……目标随后独自在雅间内停留良久,神色颇为阴沉烦躁。”
沈清辞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果然如此。
慕容璟,沈清秋。
这对狗男女,在前世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今生依旧迫不及待地勾结在一起。
听雨轩……
倒是他们前世就常去私会的地方,真是贼心不死!
玄影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即将熄灭的仇恨之火上又泼了一瓢热油,让她那颗刚刚因江临渊而产生一丝动摇、又迅速被自己强行冰封的心,更加坚硬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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