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灼灼如炬死死钉在江临渊脸上,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雁门关一战,你赢了。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本王承认,是你江临渊凭你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粉碎了本王筹划多年的南下之梦!这笔血债本王记下了!永生不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积压了太久终于喷发的火山:
“但现在!仗打完了!你赢了!你成就了你的不世功名!可后果呢?!”
他猛地伸手指向殿外,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漠北最精锐的十五万儿郎就这么埋骨关外!无数帐篷里失去了儿子、丈夫和父亲!”
“这也就罢了!我们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敌人的刀下不算冤枉!”
他死死盯着江临渊,眼中布满了血丝:
“可那些还活着的呢?!今年的白毛风来得比往年早了整整半个月!”
“草场还没返青就被冻成了铁板!牛羊成片成片地倒毙!各部族那点可怜的存粮早就见了底!”
“老人蜷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孩子饿得连哭声都微弱!”
“王庭内部那些早就心怀鬼胎依附在拔拓身边的豺狼还有几个自恃资历的老家伙现在借着太子新败本王威望受损的天赐良机声音越来越大!”
“整日在金帐外嗡嗡作响搬弄是非说什么太子年轻气盛鲁莽轻敌不堪大任甚至……甚至隐隐质疑本王决策!”
“他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想逼朕废了太子扶那个只会躲在帐篷里拨弄算盘珠子的拔拓上位吗?!”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江临渊!你用你的智谋打赢了一场载入史册的战役!但你同时也亲手将本王将整个漠北王庭推到了万丈悬崖的边上!”
“一个处理不好不用你们大周再来一兵一卒这个冬天过去漠北自己就会因为极度的饥饿和疯狂的内斗彻底分崩离析各部族之间会为了最后一口吃的互相撕咬血流成河!”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吗?!用无数漠北牧民和妇孺的尸骨来为你江临渊的赫赫战功再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面对阿史那·咄苾这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的指控与质问,江临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靠姿,用一方素白得刺眼的手帕轻轻掩了掩毫无血色的嘴唇,才缓缓抬起眼迎向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与深切焦虑的鹰眸。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因为虚弱而带着一丝澹澹的沙哑,却像是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破了阿史那·咄苾所有情绪化的宣泄与指责:
“陛下今日纡尊降贵亲临圣山找到临渊这个‘罪魁祸首’,总不会仅仅是为了宣泄一番战败的怒火吧?”
他微微停顿目光清亮:
“陛下想要的,是一个解决之道。一个能让漠北万千部众熬过这个要命的寒冬,能让王庭内部重新稳定下来,甚至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未来转机的‘药方’。不是吗?”
阿史那·咄苾死死地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解决之道?药方?莫非你要本王向你们大周摇尾乞怜递上降表纳贡称臣吗?!那种刻骨铭心的屈辱本王宁可带着剩下的儿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非也。”
江临渊缓缓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极澹的、仿佛看透了千百年兴衰轮回的澹澹笑意:
“陛下误解了。临渊所想的并非摇尾乞怜,而是……互市。”
“互市?!”
阿史那·咄苾眉头猛地拧成了深刻的“川”字,眼中瞬间爆射出被羞辱般的熊熊怒火:
“用我们草原上奔腾如风的战马肥美的牛羊珍贵的皮毛去换你们施舍的粮食、盐巴、布匹茶叶?这和伸出手向过往的行人乞讨有何区别?!”
他越说越激动大步上前几乎要逼近榻前:
“更何况!你们周人狡诈成性出尔反尔乃是家常便饭!在交易中做手脚以次充好盘剥压价更是你们商贾的拿手好戏!”
“本王信不过你们那个昏聩多疑只知道在朝堂上玩弄平衡之术的承乾帝!”
“更信不过你们那些满肚子坏水整日只知道党同伐异争权夺利的官员!与他们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的反应激烈完全在江临渊预料之中。
江临渊并未急于反驳只是静静听着,直到他这番夹杂着愤怒与不屑的言语如同潮水般退去才平静地反问道:
“陛下,请容临渊冒昧一问。若是在广阔的战场上当您与一位兵力装备士气都与您势均力敌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的对手狭路相逢,您会因此而轻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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