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足的日子如同夏日的阵雨,来得迅猛,去得也仓促。
当族人们还沉浸在渔猎新法带来的饱足与喜悦中时,一场无声的危机却如同潜伏在沼泽深处的毒瘴,悄然弥散,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风兖部落。
起初,征兆并不明显。
只是几个平日最是活泼好动的孩子变得蔫蔫的,躲在母亲的兽皮裙边,不再追逐嬉闹。
一两个体弱的老人开始抱怨肚子不适,在茅屋附近呕吐出一些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并伴随着轻微的腹泻。
大多数人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前几日鱼获丰盛,吃得过多过杂,或是季节交替时不可避免的“邪风”入体。
巫按照惯例,采集了一些常用的、气味清苦的草药,如艾叶和菖蒲,煎煮出浓褐色的汤汁,让患者饮下,期望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依靠部落传承的经验和草药的力量,驱散这不祥的病气。
然而,这一次,病魔的獠牙远比想象中更为锋利和迅猛。
情况在短短一两天内急转直下,如同山洪暴发,势不可挡。患病的人数不再是零星几个,而是如同瘟疫的火星落入干燥的草原,迅速蔓延开来。
症状也变得极其凶险可怖。
剧烈的腹泻不再是稀软的粪便,而是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喷射状的水样排泄,量大得惊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常的腥臭气味,仿佛内脏都被溶解冲刷而出。
呕吐变得频繁而剧烈,不仅仅是食物,连勉强灌下去的清水和药汁也会在片刻后被毫不留情地吐出。
高烧如同无形的、来自地底的业火,凶猛地灼烧着患者的身体,让他们在冰窖般的畏寒与熔炉般的燥热中反复煎熬,意识模糊,嘴唇干裂起皮,眼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深陷下去,原本饱满富有弹性的皮肤因为体液的飞速流失而变得松弛、干燥,捏起后久久无法复原。
短短三四日的光景,原本充满生机、弥漫着烟火与食物香气的风兖部落,彻底沦为了一片被愁云惨雾笼罩的人间地狱。
痛苦的呻吟声、幼儿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啼哭声、妇人看着亲人受苦却无能为力的压抑啜泣声,取代了往日的欢歌笑语与孩童的喧闹。
空气中混杂着病体排泄物的恶臭、呕吐物的酸腐气、以及草药燃烧后也无法完全掩盖的绝望气息。
狩猎活动完全停滞,强壮的男人们也大多病倒,或是因为照顾亲人而疲惫不堪,连日常的取水、炊煮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活动,都变得步履维艰,整个部落的运转仿佛生锈的齿轮,濒临崩溃的边缘。
巫的身影显得愈发佝偻和苍老。他带着云和其他几个尚未病倒的助手,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穿梭于各个茅屋之间,脸上涂抹的彩色泥浆也掩盖不住那极度的疲惫与焦虑。
他尝试了所有记忆中可以治疗腹痛、腹泻和发热的草药配方,有些甚至是从极其危险的山崖边采集而来;
他举行了规模更大、仪式更隆重的祭祀,宰杀了珍贵的猎物,烟雾整日缭绕,古老的、祈求神灵驱除病魔的咒语日夜喃喃不息,回荡在死气沉沉的营地上空。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病情依旧如同失控的、吞噬一切的野火,无情地蔓延,收割着生命。
族人们看向巫的眼神,开始从往日的无条件崇敬与依赖,渐渐掺杂了难以掩饰的怀疑、恐慌,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一种名为“绝望”的无形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位部落成员的心头,尤其是作为部落生存保障的首领羲,和作为精神支柱与希望所在的巫。
陈明的心也随着日渐增多的呻吟声而不断下沉,揪紧。
他凭借着来自现代社会的、有限的医学常识和野外生存培训中了解的卫生知识,冷静而恐惧地观察着这一切。
这典型的症状——剧烈的水样腹泻(米泔水样)、喷射性呕吐、快速且严重的脱水、群体性爆发、高死亡率……这像极了一场由霍乱弧菌或是类似烈性肠道致病菌引起的瘟疫!
在卫生条件极度原始,人畜居住密集,没有清洁水源概念,排泄物处理随意的部落环境中,一旦水源或某些公共接触区域被污染,这种细菌的传播速度将是毁灭性的,尤其是在体质较弱的儿童和老人当中。
他清楚地知道,巫的那些基于经验和信仰的草药与驱魔仪式,对于这种由特定病原体引起的细菌感染,其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因耽误时机而加剧死亡。
真正的关键,在于立刻、彻底地切断粪-口传播途径,防止健康的族人继续被含有病菌的排泄物污染水源或食物,同时,尽一切可能为重症患者补充飞速流失的水分和电解质,帮助他们自身那微弱但尚存的免疫系统,艰难地撑过这场生死考验。
他不能再等待旁观,也不能再顾忌自己的身份是否会挑战巫那不可动摇的权威,或是引发族人的排斥。
生存面前,任何固步自封、任何犹豫不决,都可能将整个部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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