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带来的欢欣并未持续太久。
连续十余日的暴雨,将干涸的危机冲刷得一干二净,却又带来了新的、更为恐怖的威胁。
那条原本温顺的、滋养部落的溪流,仿佛一头发狂的黄色巨兽,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浑浊的激流裹挟着断木、泥沙,甚至偶尔能看到淹死的野兽尸体,轰鸣着奔腾而下。
溪岸被不断吞噬,原本距离水源尚有数十步距离的几座最边缘的窝棚,此刻已然岌岌可危,浑浊的浪头不断拍打着它们低矮的土墙。
整个部落都笼罩在一种新的、更为深沉的恐惧之中。
与干旱那种缓慢的煎熬不同,洪水带来的,是瞬息之间便可吞噬一切的、赤裸裸的毁灭。
苍木再次披上了他那件象征权威的羽袍,脸上涂抹着新的、更为扭曲的纹路,整日在渐渐逼近的水边徘徊、舞蹈、吟唱,试图用更强大的巫力“安抚”暴怒的“水神”。
他命令族人将珍贵的粮食、甚至刚刚猎获的肉食投入水中作为祭品,但回应他的,只有河水更加狂暴的咆哮。
坚牙和猎人们尝试用石块和泥土加固岸边,但在汹涌的水势面前,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徒劳。
雨水冰冷,打在人们焦急而绝望的脸上,与汗水、泥水混合在一起。
陈远站在自己地势稍高的窝棚前,望着那片肆虐的浑黄,心脏一阵阵抽搐般的紧缩。
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宏大的片段,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那不是他亲身经历的回忆,而是烙印在这具身体原主——或者说,是他跨越时空的灵魂所承载的、更为古老的集体记忆。
是……大禹治水的传说?不,比那更早,更原始,更充满毁灭的气息。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无边无际的浑汤,连接着天与地;曾经的山峦化为孤岛,巨大的树木像草芥般被连根拔起,随波逐流;
无数的人和野兽在冰冷的洪水中挣扎、哀嚎,最终无声无息地沉没……
那是真正的“洪荒”,是文明尚未点亮火炬之前,笼罩世界的、绝对的黑暗与死亡。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灭世洪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手脚冰凉。
这不仅仅是部落面临的危机,这是他潜意识里,对整个远古时代水患的、跨越时空的战栗。
“远……远巫?” 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远猛地回过神,是石腿。他被一个少年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充满了依赖和期盼,望着陈远。
不止是他,附近几个窝棚里的人,包括一些妇孺,都下意识地朝陈远这边聚拢过来。
在苍木的巫术似乎失效,坚牙的勇力也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个曾创造过“奇迹”的“远巫”,成了他们下意识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远看着那一双双充满恐惧和希冀的眼睛,看着远处在风雨中显得愈发渺小和无助的苍木身影,又看了看那不断上涨、似乎誓要抹去一切痕迹的洪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历史的教训告诉他,面对这种规模的水患,祈祷和简单的堵截,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水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惧无用,必须思考。他快步走向坚牙和那些正在徒劳加固河岸的猎人。
“坚牙!” 他的发音依旧生涩,但语气异常坚决,“停下!没用!”
坚牙停下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困惑而疲惫地看着他。
其他猎人也看了过来。
陈远指着那狂暴的河水:“水,力量,太大。石头,泥土,挡不住。” 他做出被冲垮的手势。
“那……怎么办?” 坚牙的声音带着嘶哑的绝望,“难道,看着它……冲进来?”
陈远没有直接回答。他快步沿着聚落边缘较高的地方行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形。
部落位于一个河畔的缓坡,大部分区域地势较低,只有靠近后方山脚的一小片地方,明显高出不少。
他指向那片高地,又指了指那些位于低洼处、眼看就要被淹没的窝棚,对坚牙和围过来的族人喊道:“去那里!高的地方!
把人,食物,火种,都搬上去!”
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避水方式——迁徙到高处。
然而,这个提议却引来了一阵骚动。
搬迁?
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
离开他们亲手搭建的窝棚、开垦的薄田?
对于安土重迁的原始部落而言,这无异于一场巨大的动荡。
“不能走!”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苍木。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雨水冲花了他脸上的油彩,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却异常固执和锐利,死死盯着陈远,“这里是祖灵庇佑之地!离开了这里,我们会失去祖灵的庇护!会触怒水神!灾难会更大!”
他的话语带着根深蒂固的恐惧,立刻引起了许多老人的共鸣。他们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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