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比陈远想象的舒适许多。这是一座独立的、夯土墙茅草顶的小院,位于宫城外围相对安静的区域内,虽不奢华,但干净整洁,有专门的仆役负责饮食起居。
显然,公子奭的吩咐得到了切实的执行。
躺在铺着干燥香茅草的床铺上,陈远却毫无睡意。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金工坊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炉火的炽热,铜液流淌的金红,工匠们中毒后的惨状,以及公子奭和工师亶最后那复杂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懂得一点炼金术的部落巫”这个范畴。在王都这些人眼中,他恐怕已经被打上了“身负异术”、“能沟通鬼神”甚至“不可控”的标签。封赏必然会来,但随之而来的,必定是更严密的监视和更深层次的忌惮。
果然,第二天一早,太宰府的一名属官便来到了客舍,宣读了太宰的嘉奖令。赏赐颇为丰厚:细麻布十匹,粟米五十石,腌制肉干若干,甚至还有两件制作相对精美的玉器——在这个时代,玉器是身份和权力的重要象征。
更重要的是,他被正式授予了“工正”的官职,虽然是最低等的“下工正”,但意味着他不再是毫无根基的“野巫”,而是被纳入了夏王朝的官僚体系,有了固定的职司和俸禄,负责“参详、改进炼金之法”。
属官宣读完毕后,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远工正,太宰对你寄予厚望。望你尽心王事,莫负恩典。日后你便在金工坊听用,一应事务,仍需报于工师亶知晓。”
陈远恭敬地接过用朱砂书写在木牍上的任命书和赏赐清单,心中明了。
赏赐是安抚和激励,官职是笼络和束缚,而“仍需报于工师亶知晓”则是明确的制衡与警告。他依旧被框定在金工坊这个小圈子里,权力有限,头上还有直接的监管者。
“谢太宰恩典,远必当竭尽全力。” 陈远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属官满意地点点头,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赏赐的物资很快被送来,堆满了客舍的一角。
细滑的麻布,金黄的粟米,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干,还有那温润剔透的玉器,无不吸引着石腿和客舍仆役们羡慕甚至贪婪的目光。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这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陈远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深知福祸相依的道理。
他让石腿将大部分粟米和肉干分发给客舍的仆役,并拿出部分细麻布赠与负责照料他们起居的妇人。
这一举动,立刻赢得了这些底层仆役的感激和拥戴,至少能确保他们在饮食起居上不会被刻意刁难。
随后,他带着那两件玉器和少量细麻布,再次来到了金工坊。
工师亶对他的态度已然大变。虽然依旧保持着上级的威严,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客气,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昨日陈远那番“驱邪救人”的举动,实在太过震撼。
“工师。” 陈远将带来的玉器和细麻布奉上,“昨日仓促,未能谢过工师提供场地物料之恩。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工师笑纳。”
工师亶看着那质地纯净的玉器和光滑的细麻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意动。玉器和上好麻布,对于他这样的技术官员来说,也是难得的珍品。
他推辞了几句,但在陈远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收下了,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远工正太过客气了。日后同在工坊效力,还需互相照应。” 工师亶的语气亲近了不少,“你那‘风火’之法,太宰颇为重视,嘱咐我要全力支持你继续钻研。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陈远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提出,希望能系统地测试工坊现有的各种矿石,并尝试不同的鼓风方式和炉体结构,以期找到提升整体冶炼效率的方法。
他甚至委婉地提出,想观摩学习工坊成熟的“范铸”技术。
工师亶沉吟片刻。支持陈远研究是太宰的命令,他不能反对。但涉及到核心的“范铸”技术,那是工坊立足的根本,也是他权力的基础,绝不能轻易外泄。
“矿石测试,自无不可。工坊库藏所有石料,你皆可调用。” 工师亶爽快地答应了第一部分,但对第二部分则含糊其辞,“至于范铸之法,工序繁琐,涉及诸多不传之秘,非核心匠人不得窥其全貌。远工正还是先专注于冶炼之法的改进为上。”
陈远心中了然,不再强求。能得到矿石测试的许可,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他相信,只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对现有体系的“无害”,逐步接触到更核心的技术是可能的。
接下来的日子,陈远便扎根在了金工坊那片属于他的角落。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用自己带来的矿石炼出铜锭,而是开始系统地、有计划地测试工坊库存的各种矿石。
他详细记录每种矿石的颜色、质地、密度,以及在相同炉温下熔化的难易程度、所得金属的色泽和初步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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