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把手机塞回包里，抬头看了眼公交站牌。叶哲站在她旁边，手插在裤兜里，没说话。 车开过两站，黄嫣突然开口：“明天别迟到。” “不会。”他说，“我买完双皮奶就去。” “要原味的。”她又说一遍。 “加芋泥。”他笑。 她没再争，低头看鞋尖。车厢晃动，她身子往旁边一歪，肩膀撞上他手臂。他没躲，反而往她那边挪了半步，让她靠得稳些。 到站下车，风有点凉。黄嫣裹紧外套，叶哲走在她外侧，挡住迎面吹来的风。两人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她停下脚步。 “明天八点半。”她说。 “嗯。”他点头，“花房见。” 她转身进小区，没回头。他站在原地，等她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五，黄嫣站在镜子前第三次整理衣领。蓝色外套是去年买的，没怎么穿过。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拿起包出门。 花房还没开门，陈叔蹲在门口浇花，听见脚步声抬头，咧嘴一笑：“来得正好，刚浇完水。” 他起身把盆栽递过来，动作慢悠悠的，指尖一松，一张折叠的便签从盆底滑落，掉在两人脚边。 黄嫣弯腰捡起，展开看了一眼，递给叶哲。 纸上只有四个字：“心跳别乱”。 叶哲捏着纸条没说话，陈叔拍拍他肩膀：“走吧，林老师在观测台等你们。” 观测台在图书馆顶层，电梯直达。门开着，林老师站在控制台前调试设备，听见脚步声回头：“来了？坐那边。” 他指了指房间中央两张并排的椅子，椅子扶手上连着传感器，线缆延伸到地面，接入主机。 “坐下就行。”林老师说，“手放扶手上，系统自动采集数据。” 黄嫣先坐下，叶哲犹豫了一下，坐在她旁边。两人手臂挨着，谁都没动。 “开始吧。”林老师按下启动键。 仪器嗡鸣，屏幕亮起，两条曲线缓缓浮现，起初各自跳动，毫无规律。黄嫣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叶哲。 “握个手？”她问。 他愣了一下，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她反手扣住他手指，掌心相贴。 屏幕上的曲线突然波动，几秒后，两条线开始重叠，频率一致，起伏同步。林老师盯着数据，低声说了句：“成了。” 穹顶投影骤然亮起，画面清晰——2008年冬天，教室后排，叶哲和黄嫣并肩坐着，桌上堆满试卷，两人埋头刷题，偶尔抬头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黄嫣盯着画面，手指收紧。叶哲没动，任由她握着。 画面角落突然闪出一行红字：“罗薇数据待接入”。 林老师皱眉，快步走到控制台前操作了几下，红字消失，投影继续播放。 画面里，黄嫣偷偷把笔记推到叶哲桌角，他假装没看见，等她转头时才拿过去翻看。她回头发现，瞪他一眼，他低头偷笑。 黄嫣忍不住笑了，眼角有点湿。叶哲侧头看她，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 投影结束，灯光亮起。林老师走过来，递给他们两张新的卡片。 “第一阶段完成。”他说，“B通道已开启，接下来需要罗薇的数据接入，才能进入下一阶段。” “她什么时候来？”黄嫣问。 “快了。”林老师说，“程序启动后，她那边会收到通知。” 叶哲松开黄嫣的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我们还要再来几次？” “三次。”林老师说，“每次触发不同记忆片段，最后一次需要三人同时在场。” 黄嫣也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下次什么时候？” “三天后。”林老师说，“还是早上九点，记得准时。” 两人走出观测台，电梯下行时谁都没说话。到了一楼，黄嫣突然问：“刚才那段，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说，“你故意把笔记放我桌上，等我偷看。” “你装得挺像。”她笑。 “你也是。”他说，“明明看见了，还装不知道。” 电梯门打开，阳光照进来，刺得人眯眼。黄嫣抬手挡了挡，叶哲伸手拉她出来。 “中午吃饭？”他问。 “行。”她说，“糖水铺新开了一家，听说双皮奶不错。” “加芋泥？”他笑。 “原味的。”她瞪他。 他没争，跟着她往校门方向走。路上学生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说说笑笑。黄嫣放慢脚步，等一个跑过去的学生擦肩而过，才低声说：“罗薇要是真病了，我们怎么办？” “按计划来。”他说，“程序要走完，她躲不掉。” “我不是怕她躲。”黄嫣说，“我是怕……她撑不到最后。” 叶哲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那就快点。” “快点什么？” “快点解开这个结。”他说，“别让她带着遗憾走，也别让我们自己后悔。” 黄嫣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拽住他衣领，把他拉近。“你这次，别再退了。” 他没躲，直视她的眼睛。“不退。” 她松开手，转身继续往前走。他跟上来，和她并肩。 糖水铺门口排着队，老板在柜台后忙活。黄嫣站在队尾，叶哲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后面挤上来的人。 轮到他们时，黄嫣指着菜单：“一碗原味双皮奶。” 叶哲对老板说：“加一份芋泥的。” 老板点头，转身去准备。黄嫣回头瞪他，他笑：“我记得你喜欢。” 她没反驳，接过碗找位置坐下。他坐到她对面，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甜吗？”他问。 “不甜。”她说，“但刚好。” 两人吃完，黄嫣把空碗推到一边，突然说：“下次来观测台，我们带点吃的吧。” “行。”他说，“你想吃什么？” “上次那家包子不错。”她说，“肉馅的。” “好。”他点头，“我买。” 她盯着桌面，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碗沿。“如果罗薇下次还不出现呢？” “她会出现。”他说，“她比我们更想看到结果。” 黄嫣没再说话，起身往外走。叶哲跟上，两人走到公交站，车还没来。 “明天还来花房吗？”她问。 “来。”他说，“陈叔说那株蒲公英开得越来越好。” “嗯。”她应了一声，低头看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陌生号码：“同步率98.7%，超出预期。下次记得带耳机，投影会有声音。P.S. 芋泥双皮奶是我最爱，你果然还记得。” 黄嫣把手机递给叶哲。他看完，嘴角扯了扯：“她还是喜欢搞突然袭击。” “烦人。”黄嫣评价。 “但有效。”他收起手机，“至少我们知道她没放弃。” 公交车进站，车门打开。黄嫣迈步上车，叶哲跟在后面。投币时，她突然回头：“明天早上，还是八点半。” “好。”他点头，“我买双皮奶。” “要原味的。”她说。 “加芋泥。”他笑。 她瞪他一眼，转身找座位坐下。叶哲坐到她旁边，车窗外景色流动，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黄嫣从包里摸出船票，背面那行小字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原谅我擅自替你勇敢”。 她盯着那行字，轻声说：“这次，换我们替自己勇敢。” 叶哲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没挣脱，任由他握着，直到公交车驶过珠江大桥，对岸灯火渐近，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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