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二年的中秋,老天爷算是给足了面子。一整天没刮半点风,傍晚时分,建康府的天就像被人用清水洗过似的,蓝得透亮,连一丝云彩都找不着。等到月亮爬上来的时候,那架势别提多气派了——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悬在中天,清辉洒下来,把整个秦淮河都罩进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里。
秦淮河这地界,平日里就是建康府最热闹的所在,画舫凌波,笙歌不断,两岸的酒肆茶坊灯火通明,来往的才子佳人络绎不绝。可今儿个中秋,似乎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河水被月光一照,泛着细碎的波光,远远望去,就像有人在水面上撒了一地碎银,亮晶晶的晃人眼。偶尔有画舫轻轻划过,船桨搅碎了水中的月影,留下一道道涟漪,慢慢扩散开去,又渐渐归于平静。岸边的柳树垂着柔软的枝条,被晚风一吹,轻轻摇曳,影子投在地上,忽明忽暗,煞是好看。
就在这一片诗情画意里,桃叶渡口来了个特殊的行人。
这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挺拔,面容清俊,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却又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锐利。他身上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道袍,袖口和下摆都打了几个不太显眼的补丁,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的布囊,鼓鼓囊囊的,沉甸甸地坠着,走起路来偶尔会发出“叮铃哐啷”的轻响,像是里面装着什么金属物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日后名满天下的风水大师赖布衣。
说起赖布衣,那可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本名赖风冈,字文俊,“布衣”是他后来自号的,意思是甘为平民,不求功名。他家学渊源,祖上几代都是风水高人,传到他这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自幼熟读《青囊经》《天玉经》等风水典籍,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身看风水、断吉凶的绝技。只是他性情耿直,不愿为权贵效劳,更不屑于用自己的本事谋取私利,所以这些年一直四处云游,踏遍名山大川,一方面是为了精进技艺,另一方面也是想寻找真正的风水宝地,造福世人。
今儿个中秋,赖布衣刚好云游到建康府。他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赏月,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桃叶渡口。相传当年王献之曾在这里迎接爱妾桃叶,留下了“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的千古名句,使得这渡口成了建康府一处有名的风雅之地。只是这会儿已近深夜,渡口的行人渐渐稀少,少了白日的喧嚣,多了几分难得的宁静,正合赖布衣的心意。
他沿着渡口的石阶慢慢走着,一边欣赏着眼前的月色水景,一边在心里琢磨着风水学问。他腰间的布囊里,装着两样宝贝:一样是祖传的罗盘,纯铜打造,指针灵敏,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天干地支、五行八卦,是他看风水的得力助手;另一样是《青囊经》的残卷,这可是风水界的至宝,相传为郭璞所着,里面记载着无数风水秘诀,只是年代久远,大多已经失传,赖家祖上费尽心力才得到这几页残卷,代代相传,到了他手里,更是视若珍宝,日夜研读。
赖布衣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布囊。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异样。四周明明很安静,可他却隐隐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场在涌动,既不是风声,也不是水声,更不是人声,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神秘力量的气息。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依旧高悬,清辉依旧皎洁,没什么异常。再看两岸,灯火依旧,笙歌未歇,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可那种奇怪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让他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他深知,风水之人,最讲究的就是“气场”,这种异常的气场,往往意味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将要发生。
赖布衣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腰间解下布囊,掏出了里面的罗盘。这罗盘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丝凉意。他将罗盘平端在手中,目光紧紧盯着上面的指针。平日里,这指针总是稳稳当当的,要么指向正南,要么随着他的转动而缓缓移动,从没有过丝毫紊乱。
可今儿个,怪事发生了。
就在罗盘刚一拿出来的瞬间,指针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开始,指针只是微微晃动,可没过多久,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罗盘上疯狂地转动着,发出“嗡嗡”的轻响。赖布衣心中一惊,连忙稳住手,试图让指针平静下来,可无论他怎么调整姿势,指针都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越发疯狂。
更奇怪的是,这指针并不是毫无规律地乱转,而是始终在寅位与卯位之间来回摆动!
寅位属木,代表东方、清晨、生机;卯位也属木,同样代表东方、日出、繁盛。这两个方位相邻,都与“生”相关,可指针在这两个方位之间如此剧烈地摆动,却是赖布衣从未见过的景象。他从事风水行业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水异兆,也遇到过指针异动的情况,但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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