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布衣在江湖上名声越来越响,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风水勘舆术,帮不少百姓找到了藏风聚气的吉穴,救苦救难,威望日隆。可树大招风,这话一点不假——他的名声传到了朝廷耳朵里,当时的皇帝一心想找块万年吉地修建皇陵,听闻有这么一位风水奇人,当即下了圣旨,要召赖布衣进京,专为皇家效力。
可赖布衣是什么人?他天生就不是伺候权贵的性子,当年在朝堂上看不惯官场黑暗,才弃官云游,如今怎么可能再回头跳进那名利场?更何况,他深知皇家征用风水师,看似风光,实则凶险——勘得好,是分内之事,稍有差池,便是欺君之罪,掉脑袋是小事,还可能连累家人。思来想去,赖布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收拾好罗盘和《青囊经》残卷,连夜跑路,避开了朝廷派来的追兵。
这一逃,就是好几年。赖布衣不敢往繁华的城镇去,专挑偏僻的山野乡村走,身上的盘缠早就花光了,青布道袍也磨得破破烂烂,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脸上沾满了风尘,看上去活脱脱一个乞丐。可他腰间的布囊始终紧紧攥着,里面的罗盘是祖传的宝贝,《青囊经》残卷更是他的命根子,就算饿肚子,也绝不会让这些东西有半点闪失。
一日,他翻过大庾岭,顺着浈江水一路南下,不知不觉就闯进了英州地界——也就是如今的英德。这地方山高林密,水网纵横,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一看就是块风水宝地。浈江和连江在这里交汇,江水清澈见底,两岸的山峰奇形怪状,有的像笔架,有的像元宝,有的像卧虎,有的像盘龙,处处透着灵气。赖布衣心里暗叹,这么好的地方,藏着不少龙脉吉穴,可惜世人不识货。
可赞叹归赞叹,眼下的日子却难熬得很。他一路逃亡,早已身无分文,连口吃的都找不到。英州的百姓大多淳朴,但也实在,见他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只当是个走投无路的乞丐,有的会给个窝头,有的会舀碗稀粥,没人知道眼前这个“乞丐”竟是名满天下的风水仙师。
赖布衣也不辩解,白天就沿着街边乞讨,晚上就找个破庙或者山洞落脚。闲暇的时候,他就背着罗盘,在英州的山水间游走,勘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哪里是龙脉,哪里是吉穴,哪里藏风聚气,哪里煞气缠身,他都摸得一清二楚。有时候遇到村民盖房子或者选坟地,他忍不住多嘴提点几句,可人家看他那乞丐模样,哪里肯信?要么笑他疯言疯语,要么挥手把他赶走。
有一次,英州城里的大财主李员外要给老母亲选坟地,请了个号称“风水大师”的半吊子,选了个江边的洼地。赖布衣路过,一看那地方就急了——那洼地看似平坦,实则是“水浸穴”,常年潮湿,煞气重,葬在那里不仅先人不安,还会导致家宅不宁,子孙破财。他连忙拉住李员外,说:“员外,这地方不能葬啊!是凶穴!”
李员外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顿时满脸嫌弃:“哪里来的叫花子,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请的大师是城里有名的高人,还用得着你一个乞丐指手画脚?”说着,就让家丁把他赶了出去。赖布衣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挖穴,心里又急又无奈,只能叹气离去。后来没过多久,李员外家就接连出事,儿子赌博输光了家产,女儿出嫁后被夫家休回,李员外自己也得了重病,这才想起当初那个乞丐的话,可悔之晚矣。
这样的事情遇得多了,赖布衣心里越发感慨。他在英州一待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里,他见证了太多百姓因为不懂风水,误葬凶穴而家道中落,也见过不少有钱人为了追求富贵,不惜重金请所谓的“大师”,却被忽悠着葬了假穴,白白浪费了钱财。而那些真正需要好风水改变命运的穷苦百姓,却连一块像样的坟地都买不起。
每到夜深人静,赖布衣就坐在破庙的门槛上,望着英州的山山水水,忍不住长吁短叹,嘴里念叨着:“吾到英州十八年,无人知我地中仙。”这话里,有怀才不遇的苦闷,也有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他明明有一身本事,能勘破天地玄机,却只能看着百姓在风水误区里苦苦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
念完这一句,他又想起那些有钱人和穷苦人的境遇,接着叹道:“有钱之人不葬地,无钱之人葬不起。”有钱的人要么不信真风水,要么被假大师蒙蔽,把好好的吉兆浪费了;而那些没钱的人,就算知道哪里有吉穴,也没钱买地,只能草草安葬。这世道的不公,让他心里满是感慨。
可感慨归感慨,赖布衣终究是心怀天下的人。他在英州的十八年里,走遍了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把自己勘查到的所有吉穴都一一记录下来,画成了一幅《名山图》。图上标注了英州境内的龙脉走向、吉穴位置,还有每处吉穴的风水格局、吉凶祸福,甚至连如何安葬才能趋吉避凶都写得明明白白。他想着,自己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但这幅图若是能流传下去,让真正有缘、心善的人得到,说不定能帮到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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