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林薇的视线被炭炉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牢牢抓住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粗瓷的白杯子。
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廉价,杯壁很厚,样式老旧。
让它显得格外不同的,是杯身上一道清晰的、几乎贯穿杯体的裂纹。
然而,这道裂纹并没有让杯子碎裂,它被一种极有耐心、极细致的手法修补好了——几圈细细的、磨得发亮的黄铜丝,像手术缝合线般,一圈一圈均匀而紧密地缠绕在杯子的裂纹处,牢牢地将它箍住,固定在一起。
杯子里,盛着半杯水。水面平静,在炭炉热力的烘烤和雨天微凉空气的交织下,升腾起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暖意的白汽。
老大爷刚刚翻完一炉红薯,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直起腰,习惯性地拿起那个缠着铜丝的瓷杯,凑到嘴边,小口地啜饮了一下。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林薇的心像是被这朴实无华的一幕轻轻撞了一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机镜头推近,聚焦在那个缠着铜丝的杯子和老大爷握着杯子的、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上。
“大爷,”林薇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很柔,带着好奇,“您这杯子……有年头了吧?”她推着小车,稍稍靠近了一些。高跟鞋踩在门洞内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老大爷闻声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穿着讲究、推着奇怪小车的年轻姑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和局促。
他下意识地把那缠着铜丝的杯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让它被这么“光鲜”的人看到。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不太整齐、但还算完好的牙齿,笑容朴实得如同脚下的青砖。
“啊……姑娘啊,躲雨呢?”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这破杯子……嘿,用了好些年了。”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上那道被铜丝缠绕的裂痕,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破了还修得这么好,您手真巧。”林薇由衷地赞叹,目光落在那细密的铜丝上。烟熏蔷薇色的丝袜在门洞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她此刻专注温柔的神情奇异地融合。
老大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皱纹舒展开,像被阳光晒暖的沟壑。他放下杯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回那杯子,眼神变得悠远而温暖。
“手巧啥呀,”他摆摆手,带着点憨厚的自嘲,“是老婆子修的。她呀……”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种家常的、带着点“抱怨”实则满是甜蜜的语调,
“就爱瞎操心。我在这烤红薯,一站大半天,她怕我渴着,非得弄个杯子放这儿,说顺手就能喝一口。”他指了指那个杯子,又指了指炉子,“其实她更累,以前她跟我一起出摊,就站我旁边吆喝,‘热乎的烤红薯嘞——’,那嗓门,亮得很!一站也是大半天,腿脚都肿了,也没见她给自己弄个水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回忆一段最平常不过、却刻入骨髓的岁月。
“后来这杯子不小心磕着了,裂了这么大一道口子。”老大爷用手指比划着那道裂纹的长度,“我寻思着扔了算了,一个破杯子。她不干,宝贝似的捡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以前修暖壶胆的细铜丝,就坐灯底下,戴着老花镜,一圈一圈地绕啊,缠啊……手都勒红了,弄了大半宿,愣是给箍好了。”他拿起杯子,仔细端详着那道被铜丝温柔缠绕的裂痕,“喏,就这样。她非说,修好了还能用,扔了可惜。其实我知道,她就是念旧,这杯子,跟着我们好些个年头了。”
老大爷的声音不高,在门洞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中,却格外清晰。他拿起铁钩,又翻动了一下炉子里的红薯,动作依旧沉稳。
“现在她腰腿不好,出不了摊了,在家歇着。”他语气很平淡,却有种化不开的温情,“可这杯子,她还惦记着。每天我出门前,她都记得倒上半杯水,晾在这儿。”他指了指杯子,“说等温了,正好喝,不烫嘴。你说她傻不傻?我这么大个人,渴了还不知道找水喝?可她非要这样……唉。”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盛满了被牵挂的熨帖。
“这杯子裂了缝,看着是破了相,”老大爷最后总结似的,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杯壁,发出沉闷的微响,“可箍上了,不漏水,还更结实了。老婆子总说,东西用久了有感情,坏了修修,还能接着用。人……也是一样。”他像是说了句极平常的话,又低头去照看他的炭火,通红的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门洞外,雨丝如幕,将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炭炉散发的暖意,红薯甜腻的焦香,老大爷絮叨家常般的话语,还有那个被铜丝小心翼翼箍住裂痕、永远盛着半杯温水的粗瓷杯……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暖流,无声无息地涌过林薇的心田。她直播间的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平凡角落里不平凡的温情一幕,弹幕罕见地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随即被更汹涌的感动刷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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