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温泉水,撒上酒店提供的玫瑰花瓣和浴盐。当身体浸入那恰到好处的热流中时,林薇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喟叹。每一个酸痛的关节,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在温泉温柔的包裹中慢慢舒展、放松。热水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蒸腾的热气熏红了脸颊。她闭上眼,头枕在光滑的池沿,阿婆那双清亮的眼睛,膝间翻飞的青黄篾丝,还有那朴实却振聋发聩的话语——“能屈能伸才立得住”、“经得住水火才活得韧实”,如同温泉水流淌过心田,带来熨帖的暖意和深沉的思考。
水雾朦胧中,放在池边矮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震动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提示跃入眼帘。发信人的名字,让林薇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是林家的管家,周伯。信息内容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家族意志:
「大小姐,雨季路滑,在外多有不便。先生让问您,何时归家?有些事情,还需您回来定夺。」
林薇睁开眼,清澈的眼底没有波澜。她伸出湿漉漉的手臂,拿过手机。指尖的水珠滴落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一丝嘲讽和了然的弧度。争权夺势?那些冰冷的数字游戏?她想起雨棚下阿婆粗糙却温暖的手,想起那青黄篾丝柔韧的弧度,想起篾刀刮过竹条时那沉稳的“沙沙”声。
她没有立刻回复。慢条斯理地从温泉中起身,擦干身体,裹上酒店柔软的白色浴袍。走到梳妆台前,拿出她行李箱里那套繁复的夜间护肤流程所需的瓶瓶罐罐。清洁、面膜、精华、眼霜、面霜……每一步都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镜中的她,卸去了所有妆容,素净着一张脸,被温泉蒸得粉润,眉眼间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也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
做完最后一步,涂上滋润的唇膏,林薇才重新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平静的脸。她点开周伯的信息,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快地点动,敲下一行字:
「周伯,烦请转告父亲:归期未定。我在路上,正学着篾匠的哲学呢。刚柔并济,水火淬炼,很有意思。」
按下发送键,她将手机随意地放在一边。拿起那个阿婆送的小竹篮,青黄篾丝在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她走到小庭院里,将竹篮放在温泉池边的藤椅上。夜色温柔,山风带来草木的清香。她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转身回到房间。精致的徒步还在继续,而她的内心,仿佛被篾丝温柔而坚韧地加固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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