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的灵气……”林薇喃喃重复,心头被这朴素却充满生命力的说法轻轻触动。她看着老婆婆布满风霜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对生活的怨怼,只有对这份微小“事业”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婆婆,您懂得真多!您以前是医生吗?”
“医生?”老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笑容里带上了点复杂的意味,“算不上,算不上。就是个赤脚医生,给乡里乡亲看看小毛病。”她拿起一个竹匾,走到阳光更充足的地方放下,动作依旧轻柔。“以前啊,倒是真在城里的大医院待过几年。”
这话让林薇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样一位深居古村、操持着古老药材的老人,一辈子可能都没离开过这片土地。“您在城里的大医院工作过?”
“嗯。”老婆婆点点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学的是西医,护士。在省城的大医院,也干了有五六年吧。”她拿起一个小耙子,轻轻耙开晒着的鸡内金,让它们均匀受热。“那时候穿白大褂,在亮堂堂的病房里,打针发药,也……挺风光的。”她的话语里听不出多少怀念,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那后来……怎么回来了?”林薇忍不住追问。从省城大医院到深山村落的晒场,这反差太大了。
老婆婆直起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背,望向远处层叠的黛色山峦,眼神变得悠远。“家里老头儿走得早,就留下个老婆子。后来老娘也瘫在床上了,身边离不得人。城里请护工?贵得很,也未必尽心。”她收回目光,看向林薇,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家里就我一个闺女,总不能不管老娘吧?就辞了工,回来了。”
她拿起一片边缘有些破损的鸡内金,小心地修剪着。“刚回来那会儿,也给人看看病,用城里学的法子。可这山里头,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小孩积食……还是老法子管用,也便宜。慢慢就捡起来了。”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村里人嘴上不说啥,背地里啊,都嚼舌根,说陈阿婆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灰溜溜跑回来的。大城市多好啊,谁愿意回这穷山沟?”
陈阿婆……林薇默默记下了这个称呼。她看着阿婆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形、布满老茧和药渍的手,指甲修剪得很短,却很干净。这双手,曾经也穿着护士服,在无影灯下传递器械吗?如今却在这简陋的晒场,翻弄着带着腥气的鸡内金。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敬意。不是为了所谓的“牺牲”,而是为了这份在流言蜚语中依旧坚持的、近乎本能的承担。
“阿婆,”林薇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您后悔回来吗?”
陈阿婆停下修剪,抬起头,清亮的眼睛看向林薇,没有犹豫,很干脆地摇了摇头:“后悔啥?伺候老娘天经地义。老娘走的时候,身上清清爽爽,没长一个褥疮,也没受啥罪。这就够了。”她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再说,回来也好。你看这山,这水,这空气,多养人。给乡亲们看看小毛病,用这些土方子,省钱省事,能帮到人,心里头也踏实。城里那碗饭,光鲜是光鲜,可心总像悬着,落不到实处。”
她指了指那些在阳光下散发出奇异光泽的鸡内金:“就像这东西,看着不起眼,闻着也难闻,可它有用!能实实在在帮娃儿消掉难受。这就挺好。”她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像一颗温润的鹅卵石,投入林薇心湖,激起层层温暖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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