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北地,天空是那种洗过般的湛蓝,高远而澄澈。阳光不再酷烈,变得温煦而慷慨,如同熔化的金子,泼洒在望北城外那一望无际、翻滚着金色波浪的田野上。
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禾秆,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那是这个时代最动听、最令人心安的交响乐。
丰收了!
整个桃源郡,尤其是新纳入统治、首次享受到李清风新政红利的区域,都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喜悦与忙碌之中。郡守府提前颁布了严令,确保秋收秩序,军队抽调部分人力协助收割,严防奸人破坏。
在靠近黑石城的一处村庄,曾经在洛阳被李清风救下的老辅兵李老栓,如今分得了二十亩上好的水浇地。他带着孙子李小栓,以及几个同村的后生,正挥舞着由桃源郡农具坊打造的新式镰刀,热火朝天地收割着粟米。那镰刀锋利轻便,效率远超从前的破铁片。
“快!加把劲!赶在变天前收完!”李老栓直起有些佝偻的腰,抹了把汗,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红光,“交了郡府的粮,剩下的,够咱们吃到明年夏天还有富余!小栓,等卖了余粮,爷爷给你扯身新棉布衣裳,再送你去镇上的学堂认字!”
李小栓如今个头蹿高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肉,他用力地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嗯!爷爷,我以后也要像李郡守那样,有本事,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田野里,到处都是类似的欢声笑语。农人们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金黄谷物,眼中闪烁着泪光。多少年了,他们从未像今年这样,对未来充满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郡守府的官吏穿梭在田埂间,不是来催租逼税,而是来组织运输、登记产量、宣讲下一步的冬小麦种植和水利修缮计划。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正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悄然生根、发芽。
望北城内,更是万人空巷,喜气洋洋。街道两旁,新收的谷物被装袋码放,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新米的清香和丰收的甜腻。
商贩们的吆喝声都带着笑意,孩子们在谷堆间追逐嬉戏。郡守府下令,免除今年秋赋的三成,并开放部分官仓,以平价向城中贫民售卖新粮,更是将喜悦推向了高潮。
李清风在荀岳、钱广等人的陪同下,漫步在城外的官仓区。看着那如同山峦般不断增高的粮囤,听着仓吏兴奋地汇报着初步统计出的、远超往年同期的惊人产量,他那张平日里大多沉静如水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舒缓的笑意。
“民以食为天。”他抓起一把金黄的粟米,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手中有了粮,心中才不慌。这满仓的粮食,便是我桃源郡稳固的基石,是万千百姓安居乐业的希望。”
荀岳抚须笑道:“主公仁政,泽被苍生。如今北地渐稳,仓廪充实,民心归附,此乃王业之基也!”
钱广更是兴奋地计算着:“主公,仅新区增产部分,除去减免赋税,府库岁入亦将大增!足以支撑军需民用,甚至可拨付更多资金用于工坊扩建与道路修筑!”
李清风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那金色的谷浪,投向了更北方,那里,草原的轮廓在秋日晴空下显得格外清晰。“丰收固然可喜,然居安思危,不可或忘。传令各军,秋收期间亦不可松懈训练,尤其是陌刀营与重骑,需尽快形成绝对战力。边防哨卡,加倍警惕!”
他的喜悦并未冲昏头脑。这来之不易的繁荣,需要最锋利的刀剑来守护。
然而,桃源郡这厢的丰收喜悦与勃勃生机,如同最刺眼的火炬,深深刺痛了草原深处那些依旧遵循着弱肉强食古老法则的雄鹰们,也点燃了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最后的疯狂。
金帐王庭,黄金大帐。
浓郁的奶腥气和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单于阿史那·咄吉看着探马送来的、关于桃源郡秋收盛况及边境军力调动的情报,脸色阴沉得可怕。
下方,左贤王乌维、大祭司兀术,以及以塔塔尔为首的主战派将领齐聚,连之前态度暧昧的几个中部首领也到了,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要凝重。
“都看到了吗?”阿史那·咄吉的声音如同压抑着风暴,“南人(指桃源郡)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他们的粮仓堆满了谷物,他们的军队装备着恐怖的刀剑!而我们呢?我们最好的草场,正在被那些依附青河口的叛徒占据!我们最勇猛的儿郎,因为缺少盐铁和赏赐,开始抱怨!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冬天,我们就要被李清风用粮食和刀剑活活困死、饿死在草原上!”
塔塔尔猛地站起,须发皆张,怒吼道:“单于!不能再等了!南人刚刚收获,正是粮草最足、但也最为松懈的时候!他们忙着庆祝,军队分散协助收割!这正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良机!集结大军,南下!抢光他们的粮食,烧光他们的田地,杀光他们的男人,让他们的女人和孩童成为我们的奴隶!用鲜血和火焰,洗刷我们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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