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女仆走上那段铺着厚重地毯、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旋转楼梯,丰川清告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狮子的巢穴。
女仆在二楼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停下,无声地推开门,侧身让到一旁。
丰川清告见到了他这具身体的便宜岳父——丰川定治。
书房里的陈设古典而奢华,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蔽,只有一盏古董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办公桌的一角和那张绣着繁复花纹的红色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雪茄和皮革混合的、独属于掌权者的味道。
那个身穿深色丝绸睡袍、头发已经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双手负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他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登蛮有气势。
“偶义父桑(岳父大人),”丰川清告走了进去,在距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西装笔挺的身形微微前倾,装得非常顺从,“您从米国考察回来了,辛苦了。这么晚了,找小婿有事?”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只有老式座钟沉重的摆动声。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威严与算计的脸,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没有回答丰川清告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字正腔圆、甚至带着些许古风韵味的语调,缓缓吟诵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的口中,居然念出了一首完整的中文古诗。
丰川清告撇嘴,作为一个实质上的华国人,他当然清楚,这是唐代诗人王翰的千古名篇——《凉州词》。
装神弄鬼是吧。
丰川定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那张宽大的高背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接着,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小巧的黑釉酒坛,揭开封口,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拿出两只古朴的瓷杯,将坛中琥珀色的液体缓缓倒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做完这一切,他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示意丰川清告也坐下。
丰川清告却并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看到岳父的示意。
丰川定治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个入赘的女婿,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闲聊家常,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丰川清告的心头。
“你很威风啊,清告君。”
“在我们丰川家的董事会上,在华国商会的联谊酒会上,在自民党那些老朋友的私人聚餐上,杀了个三进三出。我听说,你今天还纡尊降贵,亲自去打了月之森校门口的一个保安。这又是怎么回事?”
丰川清告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当然知道,丰川定治前面说的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杀招是最后那句不经意间的点拨——“和华国那边勾搭的事情”。这才是触及了“丰川家的黑暗”的真正逆鳞。
所谓的“丰川家的黑暗”,并非什么都市传说和前面说的丰川家经常停电,而是这个国家经济命脉最真实的写照。它是一个由丰川财阀、以及其他几大顶级财阀——三菱、三井、住友、安田,甚至包括那个行事风格天马行空、财富深不可测的弦卷财阀(注,见作者说),共同组成的、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这是一个以血缘和资本为双重纽带,编织起来的巨大网络。各家之间交叉持股,高层人员互相渗透。主家的继承人坐镇本家,旁系或入赘的“精英”,则会被派遣到其他财阀家族中担任要职,形成一种互相钳制又互相依存的恐怖平衡。
这个网络的本质,是极端的排外和内循环。它们像一头贪婪的巨兽,盘踞在这个岛国之上,吞噬一切,消化一切。任何试图引入外部力量,尤其是引入那位一衣带水、却始终被他们视为最大竞争对手的邻国资本的行为,都被视为最严重的背叛。
而他,丰川清告,做的恰恰就是这件事。他挪用资金,通过隐秘的渠道与华国资本进行接触,这一切,显然都已经被这位岳父大人查得一清二楚。
但是,丰川家的情况偏偏又尴尬无比。
尴尬就在于,这个看似庞大的财阀,血脉传承极其脆弱,已经连续三代单传女性。从祥子的外祖母,到祥子的母亲丰川瑞穗,再到如今的丰川祥子,才是真正流淌着“丰川家”血统的主人。而他丰川清告,甚至包括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岳父大人丰川定治,都不过是入赘的婿养子。
由于近几代没有男性子嗣可以外派联姻,丰川家在各大财阀组成的那个封闭联络网中,几乎难以对别家施加任何有效影响力,地位日益孤立。丰川定治还好些,他本身是安田财阀的旁系成员,靠着这层关系和几十年铁腕经营,才勉强在那个圈子里站稳了脚跟,积攒下了一些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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