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酷暑。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滚烫的胶水,蝉鸣声嘶力竭,让人心烦意乱。
那条通往山外的土路,最终还是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是马队,也不是商旅。
一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涂着土黄和绿色斑块的“铁皮怪兽”(九四式卡车)碾过山路的石子,停在了村口的晒谷场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车斗里跳下十二名士兵。
他们戴着垂着两片布帘的军帽,卡其布军装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刺刀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白光,固定在他们手中那些细长的步枪上。
是日本人。
他们来了。
村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狗都不敢吠叫。
林远山趴在自家二楼的阁楼窗户后,身边是他父亲林大山。那支冰冷的德国毛瑟步枪就架在窗台上,隐藏在阴影之中。
铜质的六倍瞄准镜中,一切都近在咫尺。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为首的军曹(日军中士)粗糙的、布满胡茬的下巴。他能看到士兵们干裂的嘴唇和焦躁不耐的眼神。
距离,二百六十米。风速,几乎为零。
一个完美的狙击环境。
“征粮!皇军的,征集粮食!”一个跟在军曹旁边的翻译官(一个穿着便服的汉奸)扯着公鸭嗓子喊道。
村民们被驱赶到晒谷场上,人人噤若寒B蝉。
“征粮?”军曹不耐烦地推开翻译官,用生硬的中文吼道,“不!是抢的!”
他一脚踹开最近的房门,两个士兵随即冲了进去。很快,一只拼命扑腾的老母鸡被抓了出来,伴随着瓦罐摔碎的脆响。
这不是征粮,这是明抢。
“太君,太君……”村长颤巍巍地上前,想要理论,“说好的征粮,我们交……我们交……”
军曹一巴T掌将他扇倒在地,用皮靴踩住他的手。
“你的,废话太多!”
村民们一片骚动,但没人敢再上前。
“不许动!”一个日本兵用刺刀指着人群。
林远山在阁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食指已经压在了毛瑟枪的扳机护圈上。他甚至能从瞄准镜里,看清那军曹脖子上跳动的动脉。
二百六十米。一个呼吸,一颗子D弹,就能终结那张嚣张的脸。
“别动。”林大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他的手,重重地压在了林远山的肩膀上。
“爹!他们……”
“你现在开枪,你就是英雄。”林大山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代价是,一刻钟后,全村人,包括你妹妹,都会给那个军曹陪葬。”
林远山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他不是怕,是愤怒。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压抑到极点的屈辱和暴怒。
“这是战争,不是打猎。”林大山一字一顿,“猎人可以冲动,战士不行。时机未到。”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从人群中爆发。
是张老汉。那个在晒谷场上用土枪脱靶的老猎户。
两个日本兵正试图拖走他家赖以过冬的两袋谷种。张老汉的孙女哭喊着抱住士兵的腿,被一脚踹开。
“狗娘养的杂种!”张老汉眼睛血红,抄起墙角的钉耙,就朝一个士兵砸了过去。
那士兵反应极快,侧身一躲,钉耙砸在了空处。
军曹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乐趣”。他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
士兵被激怒了,他举起枪,不是用枪托,而是熟练地后退一步,端平了步枪。
“张老汉!不要!”村长在地上大喊。
“砰!”
一声清脆、短促的枪响。
是三八式步枪独有的声音。
张老汉的胸口爆开一团血雾,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那些金黄的谷种上。
鲜血,瞬间浸染了粮食。
阁楼上,林远山闭上了眼睛。他握着枪托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胡桃木里。
妹妹小雪在里屋发出一声被捂住的、绝望的呜咽。
军曹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朝张老汉的尸体吐了口唾沫,挥了挥手:“搬!统统的,带走!”
抢掠持续了半个时辰。粮食、牲口、被褥……甚至连铁匠铺的几把新刀都被搜刮一空。
卡车重新发动,喷着黑烟,带着日本兵的哄笑声,消失在山路上。
只留下死一般沉寂的村庄,和张老汉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夜,深了。
林远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支老旧的单发猎枪。
他没有带毛瑟。
父亲林大山从屋里走出来,递给他一个布包。
“这是五个时辰前烤的饼,还热乎。”
林远山没接。
“你非要去?”林大山问。
“非去不可。”
“这是去杀人,不是去猎狼。”
“今天在晒谷场上,我看到的,就是狼。”林远山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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