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起来。
入手极沉。
他试着，将它架在了毛瑟的M基座上。
卡槽……有些生涩。做工，远不如蔡司的精密。
他闭上左眼，右眼贴了上去。
“……”
他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这么暗？”
他看到了。这具八倍镜的视野，远不如他的六倍镜明亮。而且，视野的边缘，有一圈非常明显的“暗角”（Vignetting，光学缺陷）。
“我说了，‘琉璃瓦’刮下来的粉。”老孙自嘲道，“进光量（Light Transmission）差了三成。天一黑，它就是个瞎子。”
“而且……”林远山试图寻找八百米外，小石头挂的那顶军帽。
他找不到了。
瞄准镜里的视野……太窄了！
他的六倍镜，在八百米外，能看到半个山头。而这具八倍镜，在八百米外，只能看到……一块磨盘大的石头。
他如果不知道目标在哪，他光是用这个镜子去找，就得找半天！
“视场（Field of View）……只有蔡司的一半。”林远山的声音发干，“这是个……残次品。”
“它是个残次品。”老孙没有否认，“它暗，它视野窄，它还他娘的死沉。”
“但是，”老孙一字一顿，“它能让你，看清一千米外，鬼子指挥官的脸。”
“你敢不敢试？”
半小时后。
古刹的后山山顶。
林远山趴在地上。老孙、老魏、陈虎、王麻子，所有“神枪小队”的核心成员，都在他身后。
“目标。”老孙指着远处，另一座山的山脊。
“那块‘光棍石’。”
“……那他妈的……”陈虎倒吸一口凉气，“那得有一千米！”
“一千零五十米。”老孙报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
林远山贴上了那具“残次品”八倍镜。
他花了足足一分钟，才在那片狭窄、昏暗的视野里，找到了那块孤零零的、只有人头大小的石头。
“教官……你……”小石头紧张地看着林远山背上的弹药包。
林远山，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他那仅剩的……四发尖头弹。
他拿出了一颗。
（剩余3发）
这是……25%的战略弹药。
只为了一次“试枪”。
“林远山……”老魏也紧张了，“这……这太浪费了……”
“闭嘴。”老孙和林远山，异口同声。
林远山，上膛了。
他看着瞄准镜里，那个比米粒还小的目标。
他缓缓地，转动了镜筒上那个同样生涩的、刻着“10”的黄铜旋钮（1000米）。
他闭上了眼睛。
他在“听”。
风，很稳。
但他“听”不到一千米外的动静。太远了。
他只能……相信“科学”。
相信老孙这具“土炮”，和他用五百发重机枪子弹“喂”出来的刻度。
他睁开眼。
他将那模糊的十字线，死死地压在了“光棍石”的中心。
他缓缓吐气。
“砰——！”
毛瑟步枪的枪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闷、悠长。
子弹，带着复仇的怒火，和“科学”的冰冷，飞向了一千米外。
一秒。
一点五秒。
“……”
什么都没发生。
“……脱靶了？”陈虎喃喃道。
“不。”
王麻子那双“鬼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看！”
在子弹飞出将近两秒钟后。
一千零五十米外，那块人头大小的“光棍石”，猛地……炸开了一团黄白色的石屑！
“当——！！！”
又过了一秒，那声清脆的、子弹撞击岩石的脆响，才悠哉悠哉地，跨越了一千米的距离，传到了众人耳中。
“……命……命中了……”
小石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虎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老孙，他那双被油污覆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成了……成了！老子的‘千里眼’……成了！”
林远山，也缓缓地放下了枪。
他看着自己那支“残次”的、视野狭窄的、昏暗的八倍镜。
他知道。
从今天起，一千米之内，皆是他的猎场。
“老孙。”林远山站起身，他将那具陪伴了他三个月、完美无瑕的蔡司六倍镜，拆了下来，递给了老孙。
“这个，交给陈教官。他知道该给谁。”
他转过身，背起那支全新的、更重、也更丑的“怪物”。
“你为什么要造这个？”林远山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老孙擦干了眼泪，露出了那口黄牙。
“因为……”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从日军战俘营里搞来的情报纸。
“……我听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日本人，也他娘的，在研发他们的新式狙击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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